| 自今年8月下旬开始的停业整顿，使丽江拉市海错过了2017年的十一黄金周。 10月27日，拉市海乡村旅游悄悄地恢复了营业，至今已经一个月。淡季已至，游客不多，整治后重组的各个马场里，工作人员预感到，今年的收入肯定不如去年了。但是，马场从上到下，每个人都对拉市海的旅游新气象抱有期望。  重组之后，拉市海这家规模较大的马场有了100多匹马，还建了专门的停车场。旅游淡季，很多马都在马场里晒太阳、发呆。 昨天，是丽江拉市海旅游景区结束阶段整治，恢复营业满一个月的日子。 丽江的蓝天白云美照刷爆朋友圈的那几天，牵马员木丽媛和她的同事们像以前一样，坐在马场上马区的门口，等待着轮号、牵马。年轻的人玩手机，中年人用手机播电视剧，把音量开得很大；还有的人在织毛衣、绣十字绣……他们原本属于不同的马场，整治中，他们随着马场被归并重组，成为新马场“公司化管理”的一员。  拉市海的美景不变，变的是依靠它为生的人，以及组织人们的方式。 “当时没有一家同意合并” “原本我一个人说了算，现在我要跟别人商量，当然会有人不愿意。这个思想斗争是有的。” 听到“要停业整顿”的消息时，美泉马帮旅游服务有限公司总经理王金龙心情复杂。他的“茶马缘”马场2016年搬迁过一次，刚投资了100多万元，还未收回成本。如今，马场却要归并重组到其他的马场里去了。好在，与“茶马缘”重组的“印象美泉”马场的老板叫木本源，原本也是他的合伙人。两个人经过多次彻夜长谈，最终第一个站出来配合政府工作，动员马场和村民支持归并重组。 王金龙原本并不从事马场生意。2013年与朋友合作开马场时，他只作为资源提供者，并不实际参与经营。而在外做工程的木本源则看重王金龙多年的旅游从业经验，多次邀请他回来管理马场。 放弃高薪回到拉市海的王金龙，却一来就遇上了这场丽江旅游的大变革。  玉龙县政府的规划是，将原本的54家马场归并为18家马场。美泉村原本有6个马场，政府规划了2个马场给这个资源丰厚的村落。于是，“印象美泉”容纳了“茶马缘”“茶马古道”和美泉老马场，组成了美泉马帮旅游服务有限公司。另外2个马场则自成一个公司。美泉马帮的规模从四五十匹马一下子变成了400多匹马，公司人员增加到180多人。 “当时没有一家同意合并。”涉及利益问题，没有人愿意轻易让步。木本源打了个比方：“就像两个地方要合并成一个行政区域，那两个一把手总有一个要变成二把手。原本我一个人说了算，现在我要跟别人商量，当然会有人不愿意。这个思想斗争是有的，刚投了那么多钱，换了谁都会犹豫。但如果继续像原来一样，那我们的生意可能也就做三两年。整治后，我们可以做十年二十年。我们也想为老百姓做点事情，所以个人利益只能放一边。” 其实，拉市海的整治工作从2017年4月就已经开始了。整治大半年以来，大部分时间花在了归并重组工作上。 这次整治动作很大，玉龙县专门成立了拉市海旅游整治工作小组，县委书记和县长担任双组长，纪委和“两办”督查室都参与进来，几乎是举全县之力做这件事。今年3月底才从其他单位调任拉市海景区管委会常务副主任的和建装还没完全适应岗位，就投入到这项艰巨繁杂的工作中去了。  “一开始就做好了被骂的准备” 和建装坦承，到现在，还是有人不理解、不服气。马场的归并让一些人的短期利益受损，他们耿耿于怀。 从拉市海景区环海路一路往前走，路边可以看到不少荒废的马场，打头的一家，门前还挂着“庆祝开业”的横幅。和建装说，这些马场都会被拆除，还原成耕地。 像木本源和王金龙这样“想得开”的人并不多。“不管怎么说，涉及调整利益的问题都很敏感，没有一个人心甘情愿。我们翻来覆去地做了很多工作。”和建装知道，这项工作肯定要遇到许多困难，免不了的。  停业整顿之初，许多村民对政府的整治政策并不理解，玉龙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亲自上阵，从长远利益出发，为村民讲述整治的好处。和建装说，与此相关的大小会议不知道开了多少次。“闹脾气的、不配合的都有。我们一开始就做好了被骂的准备。” 和建装坦承，到现在，还是有人不理解、不服气。马场的归并让一些人的短期利益受损，他们的蛋糕小了，耿耿于怀。但和建装强调，大多数村民是理解和支持这项工作的，他对此非常感激。“没有他们，这件事做不下来。” 把54家马场归并成18家马场，其实是一个折中之举。 拉市海旅游整治工作小组的第一目标，是减少马场的数量，而最好的办法是让一家公司来统一经营管理。但要迅速实现这个目标有点难，因为没有哪个公司可以消化这么大的马场。 整治目标被分成几个阶段，逐步进行。归并之后的18家马场被要求实现公司化经营，每个马场都注册成旅游开发公司或者旅游服务公司，只有一个法定代表人，按照村民自己的意愿，分为集体制经营、股份制经营和独资经营。“我们希望通过良性的市场竞争，在18家马场的基础上优胜劣汰，马场越少越好，最后实现一个公司统一经营的目标。”和建装说。 归并重组的方法，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而这只是整治的开始。提升马场的环境以及服务水平，是整治的另一项重要工作。 刚调到拉市海景区管委会的时候，和建装眼中的拉市海景区“散、乱、差，很多服务不规范，不文明的行为经常发生”，也因此，游客的投诉很多，每年投诉量都有数百起，且数字一直居高不下。  马场的标准化建设工作，是从8月25日停业整顿那天开始的。场地重新规划之后，县里安排住建局牵头，对18家马场进行规范化设计，每个马场必须按标准景区建设，要有卫生间、讲解室、售票室、休息室、游客服务中心、医务室、餐厅、拴马区、上马区，等等。同时，为了符合环保要求，马场还要建垃圾收集、污水处理等环境卫生处理设施。各个马场按规定全面覆盖视频监控设备，一来方便管委会监督，二来有什么意外或纠纷发生时，也方便取证。 “醉美港湾”旅游服务有限公司所在的位置，原本是“骥足旅游合作社”。重组时，村里的两个马队进行合并，在原有的场地上建了新房子，将讲解区、停车场、餐厅、洗手间和拴马区、上马区分开来，不再像以前那样各种设施混在一起了。如今，马场没了马屎马尿味道，也干净了不少。 建这些新设施，公司花了100万元左右。管理者老杨介绍，政府扶持了一点资金，但大部分资金由马场自己负责。“单从面积上来讲，马队合并后，场地只有原来的2/3，经营面积也缩小了，马场稍微有些挤。而且马队需要一个磨合期，经营状况自然会受损。”但老杨相信，这一切是值得的，都是为了拉市海旅游更长远的发展。 “村民收入比以前低了很多” 即便工资分配制度比原来完善，王金龙还是在为村民收入降低而发愁。相应地，公司也处于亏损状态。 经营人员利益受损，成了这次拉市海旅游整治中的普遍问题。而牵马的村民，则成了整治工作的重点保护对象。 木丽媛原本是“茶马缘”马场的牵马员，家里有6匹马，丈夫牵3匹，她牵3匹，每天早上7点半左右，木丽媛一家就会把马牵到马场，然后等待排号，等骑马的游客来了，为他们牵马。 听到拉市海景区整改的消息，木丽媛的担忧是：如果牵马的人多了，收入是否会降低？但马场对村民的宣传很有效果，如今，村民们都认为，即便少赚点，有一个长远的饭碗更重要。“少赚点，但是可以一直牵马”，这是木丽媛对整改政策最通俗的解释。 事实上，按照美泉马帮的工资分配制度，牵马员已经是这场整治中损失最小的群体了。公司将每天的收益按马匹的数量平均分配，再按照各家的马匹数分到个人。牵马员每天只要将马牵到马场，并排号上岗，就可以拿到工资，不计趟数，每天牵多少趟马则以当天的游客数量为准。木丽媛说，这种分配制度和原来在“茶马缘”基本相同，所以她并未想过离开马场。  马场恢复营业后，恰逢旅游淡季。木丽媛每天大概能牵3趟，这只有旺季时的一半，每天的工资自然也相应少一半。现在，她家的6匹马每天能赚300元左右，有时还更少。 与美泉马帮不同，“茶马记忆”旅游服务公司属于集体制经营的公司，村民们或是资金入股，或是劳力入股，一起将马场重建起来，员工的薪资也是平均分配。原本从事水果批发的小李在马场停业整顿期间，水果生意亏了，后来村里重组马场，他口才不错，就去当了讲解员。对于归并重组的前后对比，小李认为“和以前一样”。“整治效果好了，来的人多了，就有更多收入。薄利多销。” 令王金龙欣慰的是，他的马场归并重组，没有一个牵马员选择离开他。但从一个经营者的角度看，一百多张嘴要吃饭，这还是让他倍感压力。“村民收入比以前低了很多，现在有时候一家每天200元都挣不到。换作是去年这段时间，每个家庭每天有五六百元收入。”即便工资分配制度比原来完善，王金龙还是在为村民收入降低而发愁。相应地，公司也处于亏损状态。 拉市海马场停业整顿的时间，恰巧是十一黄金周期间，马场错过了每年游客最多的时刻。因为两个月不营业，不少原本有合作关系的旅行社也将路线转移了，短期内很难再转回来。加上政府对拉市海的整治工作还未完全结束，很多合作者都处于观望状态。 “这段时间一直在和旅行社洽谈，好累啊。”王金龙感叹。 “给我两年，做出数一数二的马场” 马场与牵马员签了合同，规定：员工每天要准时上班，上班时间不准喝酒，不允许跟客人吵架，更不能辱骂客人…… 村民和马场的收入降低，与政府的“限高价”政策有关。  价格，一直以来都是拉市海乡村旅游最令游客不满之处，每年几百起的投诉量大多与此有关。于是，整治小组限制了所有马场的价格，所有的骑马路线价格最高不能超过360元，并且规定：每家马场的显眼处都必须公示路线及价格，不得收取未标明的费用。 “价格的问题，如果现在发生在拉市海，我们会毫不犹豫地整治。但问题是，我们发现有很多旅游网站挂出来的低价团，其实是属于省外旅行社。我们鞭长莫及。”旅游乱象的源头在外面，成了现在和建装最苦恼的事情。“如果全国、全省、全市的事情都统一了，那我们的工作就好做了。” 此外，马场原来五花八门的路线也和价格进行了同步调整，每个马场大多都只有两三条路线。路线和服务内容成为每个马场的核心竞争力，而这与牵马员和讲解员的服务水平密切相关。提高牵马员和讲解员的素质，如今成了经营者最重视的工作。 为了约束原本“自由散漫”的牵马员，王金龙与他们每个人都签了合同，明确了所有的权利和义务。合同规定员工每天要准时上班，上班时间不准喝酒，要保证客人的安全，不允许跟客人吵架，更不能辱骂客人，等等。如果违反了规定，牵马员要补偿马场相应的损失，同时义务为马场工作三天；情节严重的话，则会被停工一个月到三个月不等。  “部分村民的素质并不高，这个我们承认。所以我们也会慢慢地培训他们，潜移默化地影响他们。”王金龙说，公司为了在马场工作的村民们有良好的服务意识，还聘请了旅游学院的大学生来工作，给村民灌输一些先进理念，也起到示范的作用。 整治工作是有成效的。和建装手上的数据显示，从今年1月到10月，拉市海景区的投诉量只有260多起，比去年同期下降了53%。这样的数据对和建装来说是一个莫大的喜讯，证明整治的方向是对的。 方向对了，但整治工作没有结束。和建装说，目前，玉龙县正在规划，要在拉市海修建旅游集散中心，将所有的马场统一经营管理，所有的整治工作最终都是为了实现乡村旅游的转型升级，发展全域旅游。“未来，海北片区，骑马划船为主，海南片区，以后发展民俗体验式旅游，做客栈接待，还要建养老、养生的休闲度假区。” 木本源也有个计划。他投资了500万元，在离马场不远的地方修建会所，他希望未来一个家庭两个人都牵马的模式能够转变，有些人能进酒店工作，或者把自己家的马卖了，转做纳西特色民宿。 即便现在亏损，对未来仍有信心。王金龙把自己的目标定在2年后：“给我两年时间，我们一定会做出拉市海数一数二的马场。这个我可以保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