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时候,巡逻经过马群的森林警察带来口信,家里从上海寄来急信,我得回屯子去办一个重要的证明。那个时代,种种色色的证明是最没法通融的,常常难得死人。回屯子,得越过刺尔滨河。 平时趟着过河的地方,现在是一片汪洋。黑色的冰水下,是乱石,是沟坎,还是高寒地带特有的草甸泥沼,不知道,看不出来。漩涡呼呼地打转,把枯木冰块吸进去,又翻滚着吐出来。我骑着兔儿,在山坡上停住,犹豫了。这河能过吗? 可是,不过怎么办?有事儿得办,你无论如何得过。也许,这水并没想象的那么可怕?总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我用后跟重磕马肚子,催促兔儿下水。兔儿在原地转了一圈,又一圈,突然对天长嘶。扑腾扑腾地下了水,一步一步往对岸去。
河水渐渐地上来,淹了马镫,马在往深处去。我不敢把腿提上来盘坐在马鞍上,怕失去平衡。两腿浸在冰水里,一点没感觉那刺骨的冷。我盯着远处的漩涡,盯着那些翻滚的冰块和枯木。水越来越深,终于,我感觉兔儿在一拱一拱地往前。水太深,她踩不到地,只能游了。
我知道,疲乏了的兔儿,这样游,坚持不了多久。突然,一个浪头,兔儿被打得转了半圈,我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已经从马背上翻了下来。完全是求生的本能,让我跌落的同时抓住了兔儿的马鬃。我们被水冲得不分东西南北,急流而下。
下面不远处就是悬崖下的乱石垃子,要是冲到那儿,那就完了。 我脑子里已经没有思维了,也没有恐惧,瞬间闪过一个念头:就这么完了?这么容易? 我没有叫喊。没有想到叫喊。叫喊了,在这山谷里,谁听得到? 我唯一的本能是抓住兔儿的马鬃,不是指望她能救我,而是因为她是我此刻在世界上最近的生命,我们是一起的,我是她的buddy,她是我的partner。
兔儿在水里挣扎着,奋力扑腾,她的身体刚好帮我挡住上游的来水,挡住那冲下来的冰块和树枝。突然,兔儿在水里站住了,不随着水漂了。她踩到坚实的土地了!
她就这样把我拖到了对岸。水漉漉的兔儿静静地站着,等我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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