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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要说一个观点：中国是一个培育马的贫马国。为什么我这么说，大家想想就明白了。 这个世界上——正确地说主要是西方世界里，最重要、最著名的马类就是英纯血马和温血马，前者是竞速赛的王者，与其基本同出一脉的夸特和盎格鲁阿拉伯也都是以速度见长，而温血马更不用说，盛装舞步、场地障碍马术和马球的比赛用到的全部是温血。不过咱们这次并不是具体介绍这些马的性能，而是想说这些马匹之所以有着如此神骏的外貌和如此高性能的运动力，完全在于人类的杂交培育。 马的原始形态其实并没有什么看头，今天的蒙古马就是最近接普通野马的品种，看上去十分朴素粗糙，甚至有几分邋遢。即使流传到欧洲的冷血马，也只是体尺上有所扩大，变成了比较饱满肥胖的“有些邋遢”的动物。经典马匹的培育，有两颗非常重要的种子，就是中东马种的皇帝阿拉伯马和北非沙漠的精灵伯布马。其中前者清秀深凹的头版、柔韧的背线和发达的臀部是现在所有马匹潇洒的基石，而后者虽然没有那么好看，但其同样是轻巧精炼的典型，也为一味厚重粗笨的欧洲马带去了清新的血液。这里就是“杂交培育”四个字最关键的地方。 中东人向来讲究血统的纯正，对阿拉伯马种群的保护不遗余力，同时贝多因人出色的驯马技术也得以帮助最优秀的阿拉伯马世代繁衍下来。也就是说，阿拉伯马在中东世界里完成了“优育”的过程——当然，中东人的观念中没有“杂交”的意识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在他们的视线可触及的世界中，确实没有比阿拉伯马更加出色的马匹了，既然如此，这神赐的疾风之子还需要什么改良呢？欧洲人就不一样了，当第一波伯布马、土耳其马和其中夹杂的几匹阿拉伯马通过海运首次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所有马可波罗一般神秘不可测的传说仿佛一下子揭开了金色的面纱，这些沙漠中驰骋的风之精灵带去的是充满了异域感的东方诱惑和肌肉发达直指人心的热血沸腾。这一个瞬间，西方人明白了原来自己世界的四足动物是那么的蠢笨，几百年来陪伴自己的原来竟是一群中看不中用的牲畜。所以，杂交就从这个时候开始了。有人问了既然阿拉伯马已经是完美的巅峰了，何必再要做杂交呢？这个其实就是和它的体型有关了。阿拉伯马最显著的短板就是身量太小，平均145厘米，看着太袖珍。欧洲人本身就身材高大，也骑惯了肥胖壮硕的本地马，远道而来的阿拉伯就算再漂亮，也难免显得小气；而欧洲本地马虽说“不中用”，但好歹“中看”，所以饲养主们无需多言地想到了杂交——他们希望东方马优越的性能和高贵的气质可以嫁接到本地马高大魁伟的身材上。事实证明，他们成功了，两匹阿拉伯马，一匹伯布马，通过和欧洲人精挑细选出来的母马杂交，得到了直到今天都称霸竞速赛道的冲刺之神：英纯血，这无疑是马类发展史上最伟大的品种，没有之一。 英纯血的出现带动了近代马匹育种的繁荣，几乎所有希望提高运动性能的马种都借鉴了它的血液。我们今天看到的外表华贵、骨骼弹性十足的温血马，也就是前两天奥运会上金钱堆出来的昂贵的温血马，原本都是拉车或者简单代步用的粗笨的重型马，就是因为杂交了英纯血，而表现出了更加流线的外形和卓越的竞赛品质。一句话，马类通过东、西方两个世界的共同努力，站到了人类世界家畜的巅峰。它们不再是简单的农业用品，而真正成为了血与肉锻造出来的活生生的艺术品。 说了这些，当然不光是看乐。我已经说过中国是个贫马国，现在就要开始论证。 从前面的说词来看，马要好，无非是两种，其一就是非常优秀的原种马，比如阿拉伯、比如伯布，其二就是杂交培育出来的良种马，英纯血和各路温血马。而从地理位置来看，东方多出产体型精炼、性能优越的原种马，而西方则出产体躯饱满、身高力大的欧洲马。两种马互相杂交，则得到了躯体大于东方原种马，而速度上完爆两方亲本的纯血马。而纯血马继续和大块头的温血马或冷血马杂交，则得到了躯体更高大、性情更温和（相较于纯血），而又相对轻巧、运动性能更好（相对于冷血马）的经典温血马。这些温血马虽然速度比不上纯血，但温柔的性格更加适合于骑乘，耐力、弹跳等多方面又大大优于纯血马。可见在科学的育种工作中，每一次突破都会得到明显的优点，都应该得到比亲本两方要优越的性能，否则，这样的杂交行为就不能称之为培育，而只能叫“对某一方的改良”。 咱们国家的马现在面临就是这种问题，咱们没有“优育”，只有“改良”。首先优育杂交也是讲究亲本性别的。比如雄性阿拉伯和雌性欧洲马杂交产子，就是纯血，你要反过来，那就拧了。因为在杂交后代中，公马是种子，母马是基础，简单来说就是因为母马提供的是卵细胞，后代的这一匹小马所有的细胞分裂、营养生长都仰赖于这一个卵细胞，所以这一个卵细胞就必须保证后代马的健康状况尤其是躯体构架的大小：你母马品种的个子大了，才能给出一个大品种的卵细胞，后代的躯体才会高大——也就是说，这种杂交的方向就是要把公马的优越性能构建在一个大的卵细胞上，让它的优越性扩大化。这样再来看看咱们自己的杂交马。咱们是东方国家，按前文所说是应该提供种子，即公马的。但咱们国家，说起来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公马呢？原种的话，叫得出名头的也就是蒙古马和哈萨克马。蒙古马名气大，可以说世界范围内都名气超大，当年成吉思汗的蒙古铁骑，还有匈奴王阿提拉的战神铁骑，大部分都是蒙古马。但是这种马最大的优点就是耐力，和它相比较的话，阿拉伯马也有着超凡的耐力，并且冲刺速度优于蒙古马，外观也是天上地下不可同日而语。有些马友一直坚信蒙古马的耐力还是更胜一筹，比如那达慕大会动辄就跑个70公里什么的，也许的确如此。但问题是这样的耐力怎么通过杂交遗传？阿拉伯马的耐力杂交一次，变成纯血之后马上就废了，为什么？因为短距离冲刺主要靠肌肉的爆发力，骨骼构架好了，大块的臀部肌肉丰满了，自然容易提升；而耐力无疑需要更精密的身体调控，骨骼与肌肉的搭配，红肌纤维与白肌纤维的搭配，尤其体尺、体重的大小也有一个限度，你一旦杂交了，破坏红肌纤维的比例，破坏身高体重的比例，那耐力就会大幅度下降，那么这样的杂交还能得到什么呢？得到一匹身体变高的蒙古马？有意思么？空口无凭，咱们看看苏高血，这就是前苏联用纯血马和蒙古马反复杂交得到的一个品种，到底怎么样呢？它是更漂亮了还是性能更优越了？现在的各大赛事甚至休闲骑乘的地方都很少看见它的身影了吧？而且他那个杂交方式也有问题，纯血和蒙古马都应该是“种子”即杂交用公马方，它们俩互相杂交实在是好奇怪。所以蒙古马也许并不适合杂交，至于它的出路咱们后面再说。 然后说哈萨克马。这个马也很有历史，在汉朝武帝时被张骞由西域带回内陆，称为“西极马”，也是名动一时的千里驹。也许大家听着陌生，但我说伊犁马，肯定都知道吧？伊犁马就是解放前后用原种的哈萨克马作为母本，然后引进苏联的奥尔洛夫和顿河马为父本，三元杂交育成的，应该说是体躯和性能都是全中国最好的马了。但是这同样涉及到我前面说的那个问题：这只是对哈萨克马的改良。 中东人和欧洲人都特别注重母本的重要性。咱们就说阿拉伯人，本来阿拉伯马是在改良过程中提供公马的，但是阿拉伯的繁育系统却是完全注重于母系，所谓阿拉伯马的血系谱就是一套著名母马的血系谱，可见其对于母马的重视。咱们国家就差点意思，都是注重大种公，一看见哪匹高大威猛的就说是好马，马上拿来配种。废话，高大威猛的当然是公马，可是咱们都没想过如果用本地本身品质就比较次的母马和人家公马杂交，那不等于是拖了后腿吗？这样出来的后代，性能肯定比母本强，但是能追得上父本吗？所以这种“改良”的想法才是咱们一直没有育出好马的原因。伊犁马是不错，看上去高大俊朗，跑得也挺快，但是对于成名在外的顿河马和奥尔洛夫，有没有可比性呢？这个就不知道了，起码是不明确。所以优育追求的目标应该是1+1>2，咱们现在不行，都是1+1<2。 但是不管怎样，中国的马业需要发展。我们的原种公马也许没有人家的好，我们也没有特大型的原种母马，但是并不能抹杀它们杂交的机会，关键还是为所有的马来尽量寻找出路。还是先说蒙古马。 蒙古马我为它找的出路就是：不要杂交。没错，蒙古马如果作为公马，杂交之后一定失去耐力这个特点，那么就等于没有优点了；而如果作为母马，则得到的后代会有一个我们传统“吹嘘”的好处：耐粗饲、耐苦寒、抗病力强——可是大家仔细想想，这些个特点对于家畜来说意味着什么？无疑是基础品种大量生产杀了吃肉用的东西，这跟高端培养金贵无比的现代赛马一毛钱都沾不上呀。现在的高端育马产业，条件都非常优厚，基本上玩马就是玩钱，所有优秀的、竞技性能高的、说白了就是好马，都需要得到精心的养护，你那些耐粗饲的“优秀品质”之流在这里根本用不上，纯属浪费基因。也有人说那畜牧用马用得着啊，行，咱们就说畜牧。 现在世界范围来看，最出风头的畜牧马匹是什么？我说，夸特，这都没什么异议吧？夸特不仅聪明、皮实，且性格温和易训，这些都和野蛮爆烈嘴巴比较“硬”的蒙古马形成对比；更了不起的，这个名字所代表的1/4英里最速也是不容争辩的事实。从任何方面来说，夸特都要比蒙古马好，那么夸特是怎么来的？我前面说过夸特的育成路线和英纯血几乎如出一辙，最经典的记录莫过于它们的始祖公马——正是纯血马三大祖先之一哥德尔分伯布的孙子。这位“孙子”来到北美洲，和新大陆殖民者挑选出的西班牙马、葡萄牙马的母马进行杂交，最终育出了夸特，并一直流传到今天（所以有些人觉得夸特的头脸没有纯血清秀，那是因为纯血继承的阿拉伯马血统，而夸特则继承的外貌稍差一些的伯布马血统）。这个过程又和我之前说过的一样，东方马作为公马，欧洲马作为母马，两相杂交——这个优势是单纯的蒙古马肯定比不了的，那么说回前话，我说蒙古马不杂交，应该怎么办呢？答案就是：借鉴冰岛马。 如果说蒙古马是最原始的马，那冰岛马一定是最难看的马了。在我个人意见里，翻遍世界马业图册也找不出比冰岛马更磕碜的马了，整个就一小怪物，又矮又疯脏乱差全占，想不出这样的动物和御风而行的阿拉伯马会同宗同源。但是冰岛马在世界范围内非常有名，如果去冰岛购买的话动辄还得好几万欧。那么是什么样的契机使得这么一种小怪物却又有如此金贵的身价呢？其实很简单，就是因为冰岛人“会装大尾巴狼”。 冰岛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国家，他们的小矮马自然也是与世隔绝的动物，这就让他们对“纯粹的血液”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骄傲情结。说实话这么一种破马纯不纯的谁在乎呢？哎，但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不是“物以稀为贵”，也不是“物以贵为贵”，而是“物以炒为贵”。冰岛人不说他们的马跑得有多快、跳得有多高，单单就说一个“纯”字，并且铺天盖地的说、连绵不绝的说，为他们这种奇丑无比的小矮马赋予了无以复加的高贵血统，自然这马的价格也就一路水涨船高，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一种奢侈品。当然，这你也得说人家就是有那个较真儿的架子，不服不行：冰岛马匹管理里面最让小生佩服的一点就是他们基本不向国外出售马匹，而一旦出售，则必须采集血样，留下DNA标本。那位问了这DNA标本有什么用呢？是为了出国之后跟踪调查么？非也，这就是为了一旦有“疑似”这匹马的动物要“进口”回国，请稍等，我查一下，DNA匹配，那对不起了，您，不能回来。为什么呢？因为您已经出国了，您已经呼吸了冰岛以外的空气，已经喝了冰岛以外的水，您的血统就等于“不干净”了，你就不属于“纯血统”的冰岛马了。你看，人家就这么讲究，就这么苛刻，严格的管理条例跟那摆着呢，你无论如何也质疑不了人家冰岛马血统的纯洁度。结果，就靠着这个卖点，冰岛马成了一种世界闻名的，并且还是高端区域的马种。 所以我说，咱们的蒙古马，就应该跟人家冰岛马学。你既然跑的不快跳的不高长得也不咋地，就应该开启创新的思维来发掘它的新卖点。所谓有条件要涨价，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涨价，中石油这种丧心病狂断子绝孙的经营理念在蒙古马身上倒是很值得借鉴。 前面咱们也说了蒙古马是一种冷兵器战争年代里非常著名的马种，基本上欧亚大陆地区的所有民族都被它的主人蹂躏过，这得是多么广泛的影响力和多么辉煌的历史呀。但正因为它什么地方都去过，改革开放之后又有很多新的血统混杂到蒙古草原，所以保持血液的纯粹性对于蒙古马来说已经是很困难了；再加上咱们自己之前木有这个概念，肯定对这个马种多有杂交，所以今天的蒙古马恐怕已经像咱们的藏獒一样，早就找不出什么“一脉纯血”的个体了。那么，现在只要抓住这个卖点：找寻真正的蒙古马，恢复蒙古马的纯粹血液——藏獒怎么炒的，蒙古马就怎么炒；冰岛马怎么装大尾巴狼的，蒙古马就怎么装。中国人别的不行，恶意炒作哄抬物价是全世界出了名的，只要有了专业的团队，就找浙江那帮炒地皮的做投机倒把的，再请一帮苍蝇娱记一宣传，只要资金到位，估计不出半年这事就能成，不出一年蒙古马就得火！整体基础火了，还能有后招，因为蒙古马的支系比较多：比如最神俊的蒙古马乌珠穆沁马，名震天下的蒙古铁骑百岔铁蹄马，森林系统的低调绅士兴安岭虎头马——凡此种种，想怎么炒怎么炒。而且蒙古马其实已经有一个比较成功的样板，就是蒙古走马，据说这是因为蒙古草原的草场质量太差，到处坑坑洼洼的不适合马匹高速奔跑，所以走马倒要比跑马来得方便。无论怎么着，反正稀里糊涂的这走马的价位就一路随风狂飙了，据说好的走马现在也可以叫价20多万；如果大家有心，好好包装一下，热烈地推一推，很有可能将来成为独当一面的马种，能与American saddlebred horse一较高下也说不定。其他蒙古马就按着它的路子来，走马炒的是“实用性”，咱们就炒“纯血的传说”，整体框架已经准备好了，只要有心，基本上就等于成功了一半。（后面还有，大家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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