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马节不仅仅只有赛马，丰富多彩的藏族马文化

9月下旬，阿里农牧区一年一度的赛马节开始了。农牧区地广人稀，交通不便，平时来往较少，娱乐活动更少。到了赛马时节，农牧民就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欢聚一堂，热热闹闹地共同庆祝一番。

藏族牧民在象雄艺术节上赛马

　　在羌麦村驻村期间，我亲眼目睹了村上举行的赛马盛况。赛马活动的场所选在了村委会靠南边的一大片平地上，这里全部都是沙子，一望无际。上午十一点左右，盐湖乡退休干部达确带领我们赶到现场，只见一群群男女老少往荒凉的戈壁滩中间集中，沙地上有很多五颜六色的帐篷。达确告诉我，这赛马比赛要进行四五天，有的牧民住得比较远，有上百公里，家庭旅馆又住不起，便在这临时搭了帐篷，带着干粮，比赛期间便一直“驻守”在这里。虽是民间性竞技比赛，但对每一项活动的组织指挥、人马数量、奏乐、秩序维护、庆功奖赏，甚至对观众的穿着打扮等，各个方面都要制定出十分具体的要求。对参赛的人马而言，参赛马匹、人马的搭配以及马的梳妆打扮，也都有具体的规定。

赛马节上男人们身着正装表演

　　赛马活动开始前会进行文艺表演，每个村子都要选派节目。盐湖乡一共两个村子，羌麦村和羌堆村。羌堆村人少，所以赛马活动参与到羌麦村一块搞。两个村子的演员们都穿着漂亮华美的牧区服饰，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地轮番表演。没有乐器，演员们在寸草不见的戈壁滩上放开歌喉，施展身姿。有的热烈奔放，有的柔美缱绻，看得我赏心悦目。

赛马节上小伙们抱石头比拼力量

　　我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着歌舞表演，一边问达确：“这歌舞表演完了还有别的节目吗？”达确说：“除了歌舞，一会儿还有抱石头比赛。”

　　抱石头比赛？我在内地听说过绑腿比赛、拔河比赛，可从来没听过还有抱石头的比赛。我往四周望了一下，这茫茫的全是沙子，哪有石头啊？

　　或许是看出了我的不解，达确指着前边一个个袋子，解释道：“这边确实没有石头，你看那一袋袋的沙子，其实就是抱着沙袋，看谁跑得快。”我恍然大悟，原来这抱石头比赛是抱沙袋比赛，看来牧区老百姓还真是点子多。沙袋有不同的重量，各个村子都派出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我看到羌麦村有个小伙子个子并不是很高，却壮实得很，他先抱起一个一百公斤的沙袋一试，面容轻松，想来是完全不费劲的。赶紧又换了一百五十公斤的，还是绰绰有余。最后抱起二百公斤的沙袋，同其他人一起，拼命地往终点跑，我们在一旁热烈地鼓掌。

赛马节上羌麦村年轻人跳果偕

　正式的赛马比赛从第二天开始，我和司机尼玛早早地起来赶往比赛场地。从村委会后门出来，看到一座高大的佛塔上系着飘扬的经幡。不远处，参加比赛的人骑着马围成一圈站在那儿。人和马都打扮得非常华丽，马儿备鞍，身上系着铃铛。骑手一身藏装，上穿白色或黄色的衬衫，下穿黑色或红色的裤子，脚蹬马靴，腰上裹着羊皮大衣或者虎皮镶边的长袍，头上扎着鲜艳的头巾或者戴着尖尖的帽子。马儿的尾巴都绑起来，马鬃编制得笔直挺立。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僧人，拿着一个壶和一把拂尘，用拂尘沾了点水，往马头上轻轻一点，再往人头上洒一下。这匹被“点”过的马就可以由它的主人骑着离开了。再接着换下一匹马，僧人重复同样的动作，直到每组参加比赛的选手都接受了这样的“洗礼”。达确告诉我这是藏族赛马之前的仪式，寓意为“祝福平安”。僧人是赛马活动中必不可少的，他们聚集在那座佛塔旁的房间里念经，每天念经一直念到次日凌晨一两点，直到赛马活动结束。

骑手出发前接受喇嘛点水赐福

盐湖乡秋季赛马

　　这次的赛马比赛项目包括，普遍流行于藏区的长距离耐力性赛马和短距离速度比赛。先是短跑比赛，赛程一公里左右，长跑比赛最后一天才进行。在圈出来的比赛场地两边站满了人，人群的东边有条线，马往西跑，因为距离短，我们可以近距离观察。一声令下，只见参赛的马儿瞬间朝着终点奔去，马蹄声、人群的呐喊声交织在一起，几十匹马一会儿并驾齐驱，一会儿前后交错，有的拼命冲到前面，有的在后边奋起直追，飞奔的马匹扬起大量的尘土，场面甚是壮观。马儿越来越近，速度快得马蹄都似乎不曾着过地。那些骑手紧紧地勒住马缰，面目也渐渐清晰，眼睛盯住终点线，都是一副冠军非我莫属的凌厉样子。终于有一匹马超过所有的对手，奋勇地奔到第一位，紧接着是第二名，竟然都是十几岁的孩子。个头虽然不高，但坐在马背上，挺直着身子，却是异常英猛。

噶尔县牧民在红柳花节上赛马

　　白天是赛马比赛，晚上还会举行篝火晚会。人们手拉着手，围在一堆堆篝火旁，跳“锅庄”，唱藏歌。村民们一个个胸前双晃手，踏步跳跃，向前顿一步接着左右转身，甩着长袖，脸上洋溢着笑容。“锅庄”的舞姿矫健奔放，男性健壮有力，舞姿如雄鹰展翅、跳跃、盘旋，女性舞姿更是优美动人。一圈圈舞动起来，像牛羊在草原上拥挤滚动，又像万马奔腾气势磅礴。歌声昂扬，穿透夜空：“雪山啊，快闪开，我们要展翅飞翔。江河呦，快让路，我们要迈开舞步……”大家要一直跳到十一二点才肯散去。

马上站立表演

马上倒立表演

　　“赛马比赛最热闹最开心，观看比赛的人们都穿着最亮丽的服装，这时学校放假，小孩子也多。”达确说。他们也不知道这项活动始于何时，好像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从他懂事起每年都会举行。小时候最开心的便是这样的日子，牵上自己的宝马，穿上隆重的服装，跑出个名次，不仅能拿到奖品，还能让更多的人见识自己的勇敢。在牧区几乎人人都会骑马，大部分人从七八岁就开始了自己的马背生涯，不会骑马是会被人耻笑的。那几天街道上人特别多，大家都穿着非常漂亮的衣服，经常会碰到年轻的藏族姑娘和小伙子。我开玩笑地问达确：“这是不是借着赛马相亲呢？”

　　达确笑着回答：“不算是相亲，但是个相亲的机会。赛马这个时候，大家都会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你想啊，这些村子都间隔一百多公里，交通又不便，这些年轻人平时根本就见不着，刚好借这个机会，见见面，要是能碰到中意的人，那不是一件好事么？”

　　最后一天是长跑比赛，也叫“玖马”，是八至十公里的耐力赛与速度赛，对人马条件、数量不做限制，所有参赛的马多是轻装、光背、无鞍，而骑手则多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长距离比赛观众并不能看到全程，但不可缺少的乐鼓却能时时相伴。那些参赛的跑马会随着乐声的远近、节奏掌握换气时机和奔跑速度，距离终点越近，鼓乐声越大，这时马的两耳会朝前或朝后不停地扇动。临近终点时，马儿累得跑不动了，马背上的骑手放开缰绳、敞开嗓门连续呐喊三声。马儿知道到了加油的时候，无需扬鞭，奋蹄狂奔。正说着，达确手一指：“谢部长，快看——”远处一片骏马飞奔而来，甩过了一个又一个对手，转眼间跨过终点。勇敢的骑手围着人群转了一圈，停在终点。激动的人群涌向第一名，哈达亦像雪花般飞向那神奇的马匹和英雄的骑手。“松珍吓不大”（三口一杯）的叫声此起彼伏，小伙子双手接过央子，一大碗青稞酒一饮而尽，人们的欢呼声和祝福声响成一片……

　　我看着这样精彩的比赛，心里激动万分，旁边的尼玛却开口说：“这赛马活动确实很好，不过普兰那儿举办的更是精彩。”我一听，好奇地问：“普兰的赛马还有什么独到的地方吗？”

　　“在阿里不同的地方，赛马有不同的玩法。”他说，“普兰的赛马比赛，有马上倒立、马上射击，尤其是策马拾哈达最是精彩。人马背对出发的方向肃静站立，当鼓声叮咚响起时，马儿立刻调头飞速向前奔去，骑手突然俯下身子，伸手拾起平放在草地上的洁白哈达，非常灵巧。有人眨眼工夫便拾起好几条哈达，骑手的精彩表演，常常赢得满场观众齐声喝彩。”

　　半个多小时后，几十匹马陆续跑到终点。热闹的气氛如青稞酒的醇香蔓延着，围观的群众依依不舍，久久不肯离去。

　　普兰的赛马，我没有看到，不过，后来看到了噶尔县首届“红柳花节”上的赛马捡哈达表演。清澈的加木河边，红柳花开得正艳，红柳林间各色的帐篷星罗棋布，河边靠近秃山的开阔草地上，聚集着上千人等着看赛马节目。我和几位援友挤进人群，听得一阵欢呼，一批骏马飞驰而来，骑手捡起两条哈达后冲到终点；第二个冲过来，捡起三条哈达……

　　“谢部长，赛马好看吧？”我正看得起劲，索南群觉发现了我。“好，红柳花节办得好，你看大家多开心。”我连忙回应。

　　索南群觉是阿里本地人，敦实干练，热情直爽，任地区文化局局长。文化局至今还没有独立的办公场所，挤在图书馆里办公。记得一次采访时，他向记者大倒苦水，同时请我给予支持帮助。他很风趣地连说带抱拳，“请谢部长搞点援藏资金给我们修个楼，修了楼给你烧香磕头都行，求求你！”

　　捡哈达表演结束后，我看到三个骑手在白色的石灰线上遛着马，速度比较慢，似乎是熟悉场地。索局长说，马上敬酒比赛要开始了。

赛马节上的美女和帅哥

马上敬酒表演

　　工夫不大，随着三声枪响，一个骑手由远而近飞驰而来，在石灰线一侧突然俯下身子，将手中的大央子放在白色标记的地面上；紧接着另一个骑手端着一壶青稞酒赶上来，快速策马至标记处，将壶里的酒准确倒进央子里；第三个骑手空手赶上来，他在高速飞驰中垂下身子把央子从地上端起来，用无名指点酒三下，然后仰头豪饮，将空央子举起。刹那间，呐喊声、尖叫声响成一片，欢腾的气氛洋溢在加木河旁广阔的戈壁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