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洒：国营马场的兴衰

吴鹏飞/文（第93期）


向亲爱的读者报告，我作为自由撰稿人
曾经随同“新时代，边疆行”采访团
走进内蒙，来到了草肥水美的呼伦贝尔草原



在这里，我意外地读到了关于马的传奇
也阅览了边疆人民欢庆节日的盛典
我看到，各族人民的笑靥像花儿一样灿烂
又像蓝天上的白云一样自然



这草原啊，是世上最瑰丽的地毯或天毯
随风摇动的小草和小花们的花瓣
细细密密地，从我们脚下铺到了遥远的天边
河流，清冽的河流，则以最纯洁的方式
在这绿色的原野上，无声地向前蜿蜒



就这小小的草叶、草茎、草籽甚至草根
在过往岁月曾经喂养了无数的马牛羊
也因此喂养了草原上那些英雄独特的彪悍
可是，我们又能在小羊羔的眼睛里
看到这世上最纯净的一种温和与善



我内心有个秘密，从小就向往茫茫草原
草原英雄的颂歌至今还是那么千回百转
每一个毡房的梦里，都有你打马走过
我真的好希望在这样的歌声里恸哭三天
永不能与他们出生入死
我相信，这不只是我一个人的遗憾



草原上的各民族兄弟，都是马背上的骄子
他们曾经叱咤风云，纵横万里河山
他们曾经到达过地球三分之一的陆地表面
史书记载，一场十万人的会战
一般都会动用40万以上的马匹与骑士相伴
  


马，曾经是草原英雄会走动的军粮
马，曾经是草原英雄会流血的轻型战车
马，曾经是永不枯竭的运输动力源
马，你受伤时会跪下来等他爬到它的背上
没有马，人类的历史会变得既乏味又黯淡



呼啸生风的三河马
就是呼伦贝尔大草原上的名马啊
是写进教科书的名马
是中国马的一张世界名片
与河曲马、伊犁马并称中国的三大名马
它体质结实、动作灵活，耐力出众
疾驰就像闪电
国际赛上，三河马多次力压各国名马夺冠



1954年，国家收购呼伦贝尔牧民的三河马
成立了大雁种马场等十多个繁育点
周总理夸奖三河马是中国马的优良品种
毛主席高兴地接见过三河马场的工作人员
三河马作为国礼送给了胡志明
带回越南



三河马好荣耀啊，一时间风光无限
可是机械化时代到来，汽车取代了马力
可怜的三河马，曾十分惆怅地徘徊在草原
饲养了三河马几十年的人们
流着热泪，搂着小马驹
1980年哽咽着宣布国有马场全部解散



三河马差点消失了
幸亏当时一部分散落到民间
马背上的民族啊，就算可以骑摩托车放牧
祖祖辈辈对马的喜爱和崇拜
不可能立即从情感上割断
二十多年了，高贵的三河马几乎销声匿迹
我们的国马，基因能否保存
让人捏着最后一把汗



任何个人，都不可能解国马存亡之危难
呼伦贝尔市鄂温克族自治旗
毅然把这份责任承揽
旗里在财政紧张，无利可图的情况下
十年投资了数千万
我在这里
特别要向坚持这样做的旗领导表示敬意
你们，有一种为国尽责的肝胆和远见



吴鹏飞提出了“人之初，性本空”的概念，他认为教孩子做人是父母的第一要务，本书通过对20个传统价值点的生动诠释，搭建了一个原初的、完整的少儿精神框架，是天下家庭德育的好帮手。



中国国际马业马术展览，已经举办了九届
可是，车水马龙的现场
却始终没有中国的马种出现
中国人多么失落啊，中国马业非常汗颜
列祖列宗，曾经在马上打下偌大的江山
可是我们后辈子孙
居然拿不出一匹好马去参展



第十届，中国眼睛一亮
好多马业的老人在拭泪水之涟涟
一位年轻女子牵着三河马来到观众面前
人们难忘，三河马款款地、优雅而高贵地
环视现场的画面
热情的观众，把展台挤得水泄不通
不是三河马，而是牵马的那位女士
引起了全场围观



她代表鄂温克旗、呼伦贝尔、内蒙
也代表中国
这位草原的女儿大大方方，侃侃而谈
她叫葛根，本来是一个养马育马训马的外行
本来是大学毕业了
到父亲负责的科兴马业去游玩
三河马之宝贵、创业之苦
父亲帕米尔的执着让她震撼


（吴鹏飞与牧马人葛根的合影）

她留了下来，一头扎进去就是十几年
她研究良种选育、人工授精
全国独家开展胎胚移植
她做了母亲
连七八岁的孩子也成了三河马骑手
不知不觉她已超过父亲，成了技术的总把关
她噙着眼泪
给我们讲了一位老人的三河马情缘



2006年，科兴马场刚刚成立，就是一片荒原
原大雁种马场的老技术员希古尔嘎
已经七十多岁
他放弃了自己的产业，不顾身体多病
不要一分钱
带着四个助手为科兴工作了整整三年
当他的骨灰盒送回来时
全场职工哭成了一团



还有一位当年参加三河马资源调查的
九十多岁的前辈
已经躺在病床，拉着他们的手，有点埋怨
孩子啊，你们为什么不早一点来找我
三河马不能就这么自生自灭，它需要优育
新的时代，新的马文化
它的命运一定会有转圜



葛根和她的父亲、叔叔，为了这份嘱托
坚守着全国唯一的国有马场
坚守着一份信念
爱马的牧民，对他们非常感激和信赖
有一次，配种成功的一位牧民欣喜若狂
五尺男儿，竟然跪在了他们的面前



葛根父女的付出和艰辛
岂是几天几夜可以说完
他们的收入并不高，很多人难以理解
可是他们微笑着说，人不能只为钱
我吁请尽快在科兴马业
建立更合理的报酬机制
如果说三河马是国马
他们父女则是国宝啊



他们这些年，一步一个脚印确实不一般
2011年，荣升自治区三河马原种场
2012年，三河马新品系选育进入回交阶段
2013年，成立第一个基层配种站
2014年，成立全区首家马的冷冻精液实验室



2015年，开展马的胎胚移植研究
2016年，建立三河马种质研究实验室
2017年，成立科兴现代马业研究院
未来的发展，葛根希望举办三河马国际比赛
她有信心和世界上的任何名马一较高下



她说，马不是牲口，不再是运输和战争工具
对我们人类而言，马是朋友是家人是伙伴
三河马是通灵性的
你可以抵近用呼吸和它交谈
它会和你亲热，非常温顺，非常儒雅
现在的鄂温克，每年有几百场牧民的赛马
有的牧民用五百元请骑手
得冠军才二百元，也乐得屁颠屁颠



我又想起鲁迅那段话，中国总有那么一些人
舍身求法，苦干、实干、拼命硬干
正是因为有这些人物
这才有中华复兴的近在眼前
看着三河马在我们面前奔腾
我只想说，好样的，葛根

我还想起了张承志《黑骏马》里面的歌谣
善良心好的我的妹妹呦
嫁到了山外那遥远的地方
那长满艾可的山梁有她的影子
我骑着黑骏马飞奔跑上那山梁
却不是她

真正的名马
给人雄壮也给人悲壮
我知道，从此，内蒙这块土地
在我眼里
有了全新的意义

（部分照片取自边疆行微信群中，特此向各位作者致谢）
2018年8月14日，写于莫力达瓦达斡尔族自治旗

            

附记：
即将道别时，内蒙的电视记者用镜头对着我，问：吴老师，能不能用一分钟表达你此行的感受？我不加思索地回答说：我很感动。这里的人民、这里的一切，都让我感动。

我认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一个重要的内容就是民族振兴，也就是各个民族的兴旺发达。而这一盛事，需要我们繁荣各民族的文化来支撑。具体地说，就是要保存好、传承好、发扬好每一个民族的传统文化。

在以太阳花为代表的传统手工创意场、以《千年梦回》为代表的达斡尔族史诗般的歌舞中，我看到了对文化遗产的整理与保护；

在以那达慕、鸟兰牧骑为代表的文化品牌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重现中，我看到了对文化精神的尊敬与传递；

在以三河马科研、繁育、训练、比赛，苜蓿草引种、加工、养殖、推广的创新发展中，我看到了对文化产业的厚植与耐心。

我为祖国有这样稳固、安详、妖娆和富强的北疆，而感到由衷的高兴与自豪。

向这些人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