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有《犬王》炸死军犬 今有《三国》六马殒命
电视剧《三国》日前杀青，导演高希希无意间向媒体透露的“拍摄中死了6匹，疯了8匹马”引火烧身，导致动物保护组织针对“三国剧组虐马案”提出异议，呼吁广电总局推出相应的保护动物演员的法律法规。
记者调查发现，多年来国产电影电视剧中动物演员在拍摄过程中经常出现死伤的情况。动物演员为拍摄而不惜“牺牲”的做法，电视剧《三国》不是第一部这样做的影视作品，恐怕也不会是最后一部。
导演惊曝内情，马匹六死八疯
最先引起人们对电视剧《三国》拍摄过程中“马演员”死亡事件关注的，源自7月底京城某媒体的一篇报道。
记者在采访导演高希希时问道：有什么大场面的处理吗？高希希回答：我对我们的这个战争场面特别自信，远远地把老版给甩在身后。《三国》的大小战争不下百场，在场面的处理上，就光拿马来举例吧，我们的马都是从新西兰进口的，中国本土的马像驴，不太像马。我们从新西兰一下找了50匹纯血马，而且还随时进行补充，我们的马在拍戏中一共牺牲了六匹，疯了八匹，连马都受不住了，你想想大概是什么样的一个战争场面吧……
其实，从今年2月份开始，高希希导演已经多次在接受媒体采访时透露了马匹死伤情况。《钱江晚报》2月13日发表了“《三国》在横店困难拍摄天热人累连马都想逃”的报道，采访中高希希称：最惨的是那些演戏的马儿，因为战斗场面里常常有马匹摔倒翻滚的镜头，有些马跌倒不慎就扭伤了脖子，有个别的甚至摔没了性命，“现在片场的马儿听到我们喊‘预备——开始’就往回逃跑！”
6月10日，南方某都市报在《刘备、曹植最煽情，高希希拍得很崩溃》的报道中写道：高希希表示战争场面最难拍。为了尽可能接近战争真实性，在片花中有不少坠马、战车拼杀、倒扣的场景。高希希透露：“我们武戏组50人，伤了14人，断胳膊短腿都有。在夷林之战中，我们做了个森林，因为你不可能去烧真的森林。烧的时候火难免挂马身上，马又踢翻油桶，当时就6匹受伤，财产损失100多万。”当时还有一场重要的火烧赤壁尚未拍摄，高希希表示这是他提心吊胆的一场戏。
7月10日，某门户网站报道再次曝出剧组马匹带伤。高希希说：之前一天晚上我们拍了一个星期的火戏，我离开的还算晚的，2点多钟才离开，林峰（武术指导）他们还想再做得完整一点，觉得不尽如人意，还想再来一条，把炸点的火量和油量加大了，结果一炸把马群炸惊了，然后马把油桶踢翻了，有六匹马成了火马，狂奔，烧焦了，一通狂奔，最庆幸的就是人员没有伤亡，六匹马严重烧伤。
马队高速冲撞，导致马匹死亡
7月底，晨报记者采访了此次为电视剧《三国》剧组提供马匹的“北京兄朋马术俱乐部”，了解到了6匹马死亡的内情。
“马匹之间的对撞造成了一些死亡。”曾在内蒙马术学校学习，后来担任过特技演员的马术俱乐部老板胡文兵说。“电视剧《三国》有很多大场面的骑兵作战，马戏的戏份很重。马队与马队之间交锋冲撞的场面很多，这样就很难避免马碰撞受伤的情况。”
胡文兵说，按照剧组的要求，他的俱乐部以每匹价格10万人民币左右的价格从新西兰进口了50多匹纯血马，外加一些国产马，都租给《三国》剧组。拍摄中马队之间高速对撞冲锋，高速奔驰的马匹很难躲避，结果有些就把骨头撞折了。
另外在《三国》拍摄过程中，马匹反复做出在高速奔跑中摔倒的高难动作，也造成了一些肋骨、腿骨骨折的情况，有些脖子摔折了，这样这些马匹很难恢复，无法干重活了。这些重伤的马匹后来都被处以“安乐死”。
为什么这次主要死的是纯血马呢？胡文兵说，他的俱乐部有一些国产马，也参加了拍摄，但是只死了一匹。因为纯血马个头太大，摔的时候对自身造成的危害也大。俱乐部平时也舍不得对纯血马进行有一定危险的特技训练。而国产马由于个头小，并受过特技摔倒的训练，因此死亡率很低。
胡文兵说着给记者放了一段《三国》的片花，里面有一头白马腾空大头朝下摔倒在地上。“就是这个动作，这匹国产马当场就摔死了。当时因为舍不得用纯血马来做这个超难动作，就让这匹国产马做替身演员。”
对于造成马匹发疯的原因，胡文兵称，主要是被火烧的，但是绝对是无意的，是失误。在横店拍摄火烧连营这场戏时，剧组本来想在马厩着火时让马先跑出来，结果着火的马厩先塌了，马都被压在火里了，就被烧疯了。
此外，还有因为反复做摔倒动作而发疯的，导演一说“开始”，这些马都不跑，罢工。还有的一踩到柔软的地面就以为又要让它摔倒，吓得掉头就跑。胡文兵在内蒙也有自己的马场，目前有8匹发疯的马被送到了这里，让它们在内蒙开阔的草原上休养。“希望它们还能恢复吧，就算心理无法完全恢复，也可做些供游人拍摄的工作。”
记者在胡文兵的马场见到，虽然已经休养了几个月，但是参加完《三国》拍摄的马匹都没有完全恢复元气，一些马匹外伤正在愈合，但是普遍显得瘦弱。
“主要是当地太热，马匹水土不服，工作强度又大。”胡文兵说，“马匹需要不断地被运往各个拍摄基地和拍摄地点，每天拍摄很长时间，所以都特别疲劳，体重下降得厉害。马的轻微外伤根本不算什么，能很快愈合，但是体力恢复起来就慢很多了。”胡文兵指着一匹瘦骨嶙峋的白马说：“这是剧中马超的马，体重下降了几十公斤，现在还没完全恢复元气，我参加拍摄的马平均都掉了20公斤肉。你看这匹关羽的赤兔马也没有恢复到拍摄前的状态。”胡文兵说的是俱乐部里最高大的枣红纯血马。
对于死掉的马，胡文兵透露剧组都按原价给了赔偿，疯掉的马剧组也给了少量赔偿。“马匹死亡主要发生在河北易县，当时正拍摄长坂坡，激烈的战斗场面非常多。大家都不希望出现马匹死亡，这个马战的戏拍了一年，才死亡6匹，其实已经很注意马匹的安全了。想起死亡的马匹，俱乐部里的工作人员经常念叨，挺怀念的。”
胡文兵说，国内许多著名的电影电视剧马战的戏还没多少，却都出现过马匹死亡情况，例如《投名状》。有时为了镜头好看刺激，导演设计的动作就会对马匹危险性很大。这次三国剧组的武戏导演思路非常活跃，设计了大量超凡脱俗的马战场面，例如马踏盾牌，战车从马身上飞过去砸在盾牌上。还有一些马的翻腾动作。“对于太危险的动作，我们的骑士都会提出自己的意见修改动作。例如这次的马踏盾牌，就把盾牌放得很低，马倒在上面后风险性小。”
能否用特技效果来取代马演员做出这些高难度危险动作呢？正在进行《三国》后期制作的特效导演阿磐说：“特效是可以做出摔马等效果的，但是不如实拍这么精彩，实拍的镜头中有马和演员眼中的惊恐和交流，在特效中很难做出来。”
阿磐说，这次《三国》主要在人，水战，火戏和烟雾、场景等方面应用了大量特技效果，在马战方面使用的特效不多。因为马战只有真实才能让影片可看性强。
比如说很多在古战场上的战斗，都是在影视基地拍摄，然后用特效制作出古战场景色。如果真的到古战场去拍摄，整个剧组外带马匹、设备，费用太高。这时用特效成本相对就低很多了。还有水战，只要制作一艘战舰，其他均可用特效，如果像《赤壁》那样制作出几百艘战舰道具，那成本不是电视剧能承受的，只有大片才能有这么多投资。
为《三国》后期制作提供机房的一位工程师认为，如果用特效制作摔马镜头，应该比实拍费用高。但是北京电影学院教特效的教师认为，国内特效高难度的1分钟才100多块钱，很便宜的。剧组坚持实拍，还是为了马摔得真实。
国内影视拍摄，常有动物死伤
记者调查发现，其实国内影视剧中为了真实，常常确实把动物演员杀死，而不是使用分镜头或特技、道具等手段。
2008年，导演姚守岗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讲述了自己15年前如何拍摄电影《犬王》，他称：“为了让表演显得更加的真实，我们给一只训练有素、屡次立功的军犬，绑上了真实的炸弹；在镜头前，它奔跑着被炸成了碎片。多年来训练和培养该犬的那位战士，看到如此真实的镜头后，哭得死去活来……”随后，他还补充了一句：“为了减轻狗的痛苦，务必要一次性把它炸死。”
电影摄影师程先生告诉记者，1995年上映的《悲情布鲁克》中，导演为了追求真实，准备把一匹马推下悬崖。可是这匹马走到悬崖边上时死活不肯走了，还哭得泪眼模糊。后来导演把马的眼睛蒙起来，硬是推下了悬崖，摔得血肉模糊，才赔给马的主人500元钱。
长期从事环境伦理与动物问题研究的中央社会主义学院副教授莽萍说，她看到过著名演员何赛飞拍摄完《大宅门》后接受采访的新闻，内容是何赛飞自述很喜欢猫，但在影片却按照导演的命令把一只波斯猫活活闷死，心里非常痛苦。
资深灯光师王先生透露，动物演员里也有明星和苦力，不都像猩猩、海豚那种珍贵动物明星那么受优待，大家最常见的就是战争场面中的马，经常需要马摔倒、翻滚等，一场戏拍几遍，马也得摔几遍，有些时候，马也会受伤或者骨折。他还举例说，老版电视剧《三国》拍摄时，因为道具马不够，剧组还往马身上刷颜色，黑马变成白马，还可以多拍几场戏；杨紫琼拍电影《飞鹰》的时候，还有跟大熊猫对打的场面，武打明星杨紫琼在打斗中占不到任何便宜，但是频频重拍也把熊猫累得够戗。还有网友举报：电影《白马飞飞》中，为了拍摄马儿慢慢倒下的镜头，剧组给马注射麻醉剂，结果因为药剂过量导致马匹死亡。
保护呼声渐高，说明观念进步
8月2日，中央社会主义学院副教授莽萍在媒体发文对《三国》提出批评说：使用动物演员时一定要善待，拍摄动物受伤挨打时，一定要采用特技，而不是真的伤害动物。莽萍称，国外影视拍摄中使用马的战争，会采用特技或电脑制作，甚至不惜工本制作动物死体或残肢标本，而不会也不敢真的炸伤、炸死马或其他动物。一些电影因为表现了涉及动物的残忍场面，就必须在电影结束后告诉观众，电影中动物受伤的场面是采用特技方式拍摄的，没有动物受到伤害。
反观新版《三国》，莽萍表示，导演炫耀的恰恰是可以肆意使用和伤害动物。剧组特意从新西兰进口50匹纯血马，但这些良马却遭到巨大伤害，被致疯致死。这部电视剧花费上亿元拍摄，可说是大制作，但对动物伤害之大，也可说是“大制作”。从这一点上说，我们的影视制作缺少的不是金钱，是基本的文明和伦理准则。对此，难道不应该认真反省吗？对这些残酷行为，该坚决说“不”了。此后不久，中国保护小动物协会和北京爱护动物记者沙龙以及央视主持人张越都对新版《三国》提出批评。
巧合的是，8月1日晚，有网友在一家社交网站上上传了姚守岗导演为电影真实，炸死一条功勋军犬的帖子，这个帖子截至今晨获得了近29万次的浏览量，近6万人转帖并参与投票。其中91%的人选择了愤怒咒骂的选项，5%的人选择“强烈要求道歉”。网友留言质疑：“这么说，拍吸毒就必须真吸毒？拍战争片就真要杀死人吗？”“导演缺乏对艺术真实性的正确理解。艺术的真实性不是让你全盘拷贝真实场景。”“技术上根本不难处理这个问题。先让狗背着烟花跑，然后切换到单纯爆炸的镜头。谁会在意这种场景的真实性呢？”
8月7日，高希希导演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开始否认自己先前说过的话。他向记者表示，广电总局已经过问过此事，自己也向动物保护协会解释过，“马都是病了，而且我们已经对受伤的马进行了全力抢救，真的是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高希希解释称：“观众在片花中看到的马脖子被拧断是特效，我们用了道具，不是真的。火马也是经过处理的，皮毛上都有特殊处理，不是真的去烧马，其实我们人也一样，人也有烧着的场景，但人跟马一样都是经过处理了的，我们尊重马也和尊重人一样。”
灯光师王先生表示：“说起来确实很残忍，但十多年前，我们的外部条件和内在意识都没上去，这种情况那时很普遍，就连现在也有不少。当年可能被叫做为艺术牺牲，现在叫做虐待动物。怎么评论呢，只能说，现在人们的观念和意识都有了进步，这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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