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民族的马崇拜 （一）

蒙古民族以马背上的民族著称于世，据1985年统计，全世界有马6460万匹，其中中国有1090万匹，占世界第一位。蒙古人民共和国有马200万匹，平均每人一匹马。有了马，蒙古草原就有了发达的畜牧业，有了马，蒙古民族在中国历史上获得了震惊世界的荣耀，有了马，蒙古民族才能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在内蒙古的鄂尔多斯高原上，至今还保留着悬挂，张贴或飞扬风马的习俗。所谓风马是拓印在白布或白纸上的10厘米见方的小旗，旗上有一匹扬尾奋蹄，引颈长嘶的骏马，似展翅翱翔于蓝天，似腾云驾雾于碧空，每年正月初一，人们都要举行祭祀。蒙古族的谚语说:“蒙古人没有马，就象没有手脚。”“没有马，没有鞍鞯的人不是人。”不了解这个民族会产生这样的谚语，就不能真正了解这个民族的历史。不了解这个民族产生的源源流长而又辉煌灿烂的游牧文化。

　　马文化是哺育蒙古民族成长的摇篮，马文化是蒙古民族生命和活力的象征。

一马与灵魂崇拜

　　灵，支配着自然，魂，支配着自身。灵魂看不见，摸不着，悠悠然其渺无踪影，但对蒙古族的先民来说，它的确是一个实体荡荡然其无处不存。

　　蒙古民族的灵魂信仰可以追溯到遥远的萨满教。蒙古族的萨满教认为，有三种灵魂存在:

其一，为永存的灵魂，认为人死后，灵魂不灭，为其后代子孙谋福，为了不让灵魂受到委曲，就需要经常祭祀他，供其吃喝

其二，心底或暂时的灵魂，意思是，这种灵魂不会完全离开躯体，经常游弋在人的周围，人睡时，是因为这种灵魂暂时离开人体，它办完事后依附于人体，人即苏醒。

其三，转世的灵魂，意思是人死后，灵魂完全离开人体，改变容貌，依附于别的人体上，转世再生。[1]

　　他们称第一个为主魂，第二个为游魂，第三个为尸魂。这三种灵魂观念表明，灵魂不死；灵魂和肉体可以分开；灵魂转生。蒙古族萨满教的灵魂观念是多元的，复数的，而不是单一的。那么蒙古民族的灵魂崇拜与马崇拜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认为，人死后要来到冥界。这是一个与人界既相同而又相反的世界。相同的是，人间的一切它都具有，相反的是，其生态环境与其生长的动植物极不和谐。冥界有人有马。“丰美的草是喂那生前受主人虐待而瘦的马，至于那些生前喂得好好的马现在该放到不长草的岩石上。”[2]既然灵魂不死，必然活人用马，死后也用马。布利亚特的萨满死了以后，在送葬的沿途要建“拴马桩”，拴马桩是萨满的亡魂拴马用的。

　　信仰萨满教的蒙古民族有杀马殉葬的习俗。多桑<<蒙古史>>载；“人死，置肉乳于其前，素日亲密之人皆来献食，及葬，则在墓旁以其爱马具鞍辔，并器具弓矢殉之，以供死者彼世之用。若诸王死，则在一帐中置死者于座上，前置一桌，上置肉一皿，马乳一杯，及葬，则并此帐舆牝马一，驹一，连同贵重物品，置之墓中[3]以马陪葬，一方面表明马可以抚慰死者的灵魂，另一方面也表现死去的马也有灵魂。布利亚特萨满死后，人们把其尸体与其爱马一起烧掉，焚烧后的马肉如果被野兽吃过，则认为是吉兆。因为这则意味着马的灵魂与人的灵魂都可以转世了。

　　蒙古族古代的萨满教认为，人死后也要借着马，经过长途跋涉走到天堂。布里亚特及雅古特人亦视马为神兽。雅古特人崇拜白鼻之马，谓其体中住有乌古斯[村]之守护神，这是介乎于人类与天之间的特殊神灵。早在旧石器时代，在勒拿河上游的松果崖子就发现了野马图像，在阴山岩画上也有很多马的画面。我认为，最早的阴山岩画中马的画面并不是现实的游牧生活的写照，而是古代萨满教灵魂观念的印记。藏族也有风马旗，‘苯教丧葬仪轨文讲到死人世界时常常提到“山口”，“渡口”，由此比喻灵魂进入天界路途的艰辛，马作为死者的坐骑，受到苯教巫师的特别关注。[4]

　　在萨满教的观念里，马为具有神性的灵物，它可以把人从此界超度到彼界，也可以把人由彼界呼唤到此界，马具有使人起死回生的功能。在蒙古族著名的史诗<<江格尔>>中，骏马常常帮助其主人，他的坐骑曾经用马尾击翻有毒的酒杯，挽救了洪古尔的性命。在史诗<<格斯尔可汗>>中格斯尔的坐骑将主人母亲的灵魂从地狱中衔出来，从而使其复活。从民族学的资料得知，草原文化中的萨满常认为自己是祖先的动物，特别是民族图腾动物，他们同样与其它动物有密切的关系，特别是与四种最有魔力的萨满神灵动物鹰，马，熊，鹿或麋有关在匈牙利对萨满进行过广泛研究的狄奥约瑟。维尔莫什曾报道，一位信仰萨满教并希望成为萨满的男孩对他说，当未成为萨满时，他的灵魂被一匹马劫持过，他也昏死了过去，过了一段时间，马把他的灵魂还回来，他醒过来，变成了真正的萨满。[5]

　　蒙古族称萨满为‘博’，博是人与神之间的中介。博能够未卜先知，呼风唤雨，驱除恶魔，起死回生。蒙古族的萨满都戴镜子，镜子被称为‘萨满的坐骑’，人们说萨满的坐骑就住在镜子里。[6]萨满还持有节杖，其顶端装饰成马头形，底部雕刻成马蹄形，棍子中部微弯，象征着马鞍。这里的马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马，而是巫马，它能够带着萨满上天入地，在人们构筑的幻想的宫殿里遨游、在幻想里实现人们可望而不可及的目的。

　　蒙古民族有制造翁贡马的习俗。翁贡马的形象是其坐立或站立在杆子上，有的两蹄悬空，其头高高向上昂起。何谓翁贡?

其一，翁贡的含义是精灵。在现代蒙古语里翁贡有四种意义。第一，神圣的，第二，最初的，第三，神灵。第四，坟墓。从词源上讲，翁贡是指最初的，原本的，开始的事物，最初的自然也是神圣的，也就自然会被奉为神灵。[7]按照萨满教的观念，世界万物都充满精灵，人体本身也有精灵存在，所谓精灵是人类通过想象对世界万物进行改造制作的结果。

其二，翁贡是指万物有灵的物质化。即把各种精灵以具体的偶像的形式表现出来。多桑<<蒙古史>>载:“鞑靼民族之信仰与迷信，与亚洲北部之其它游牧民族或野蛮民族大都相类……以木或毡制成偶像，其名曰翁贡，悬于帐壁，对之礼拜，食时行以食献，以肉或乳抹其口”[8]。翁贡即寓于精灵的宗教偶像，翁贡以有形的形象代表无形的灵魂，这正是人类自我保存的欲望宗教化的表现。人们制作的马翁贡的头都高高昂起，整个身体都向上仰望，恰恰说明人们希冀巫马的灵魂把人们驮向天堂。吉雅其是蒙古族萨满教所信仰的牧业的保护神，那是一个骑骏马，手持套马杆的牧马人的形象。在草原上的牧人之家也把他奉为祖先神和福神。

　　学术界认为，内蒙古发现马的记录，是新石器时代的沙窝子遗址和转龙藏遗址，但是对于出土的骨骼是不是家马却有争论。直到属于商周之际迄于春秋的夏家店上层文化，遗址出土中有马的骨骼，墓葬中有马的马头，马蹄殉葬，并有马衔，马銮，马饰出土。[9]在春秋战国时期，属内蒙古高原南部的鄂尔多斯是匈奴活动区域之一，在准格尔齐布尔陶亥公社西沟畔的匈奴墓中，有马衔、马镳、马饰出土。该地出土的金饰片上有卧马，双马的图案。[10]在内蒙古中南部发现的属铁器时代早期的战国墓葬中，常常用马来殉葬，一墓多达27具马头，同时也发现了马衔，马镳，马具等饰件。[11]在魏晋南北朝时期，拓拔鲜卑是北方游牧民族的一支劲旅，同蒙古都属于东胡的后裔，鲜卑古墓葬中出土有飞马铜带饰的实物。1924年，苏俄科斯洛夫脱险队在蒙古人民共和国色楞格河的上源发现古代匈奴墓中有一拓片，“上刻一马，形似有翼。”[12]可见活跃在中国北方的游牧民族早就与马结下了不解之缘。 h4v6s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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