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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天山雪莲(上)
谨以此文向金庸先生致敬
本文纯属虚构,不可能雷同,也不可能巧合。
芦草沟的清晨六点,太阳还没有升起,月亮却已经悄悄下了山,外面一片黑暗,杰桑贝的爸爸走进了我住的毡房,把我叫醒,又叫醒了纳尔古丽。毡房外,他的老婆已经为我们准备好早饭和行囊。将鞍包放在马背上,里面装了些矿泉水、干肉、囊,作为路上的吃食。多带了一匹马,背上两顶帐篷,还有一口迷你型精钢锅和配套的灶头、气罐,作为路上煮饭的工具。虽然还没有完全睡醒,但是在高浓度氧气的催化下,脑细胞迅速变得异常活跃,倦意一扫而空,整个人也突然变得莫名的精神。简单吃了些早饭,带着一身酒气,三个人四匹马告别杰桑贝的妈妈,沿着山路蜿蜒向上。
随着上山,气温逐渐变低,晨雾变得越来越浓密,加厚的三层冲锋衣很快被露水打透,一阵微风轻轻吹过,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旁边的纳尔古丽只穿了一件单衣,已经在马背上瑟瑟发抖,脱下外套,穿在她身上。我们催了一下马,加快了脚步,身体也随着马的节奏慢慢加快,不一会儿,寒气被驱走了,身上重新暖了起来。
半山腰很安静,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听不到鸟鸣虫叫,却能够听到不知道什么动物发出的阵阵咔嚓声,还有用爪子挖土的声音,那咔嚓声好像是什么动物在吃尸体,这让我联想到前不久遇到的那只狼,越想越害怕。刚刚驱走的寒意突然重新袭来,脊背汗毛倒竖,哆嗦了一下。
我决定率先打破沉默,找些不咸不淡的话题与杰桑贝的爸爸聊着,在人家连吃带住,都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如果不是这次聊天,我还不知道,他叫博尔特,这个名字很像蒙古族。但他确确实实是个纯纯的哈萨克人。一边聊着一边走,纳尔古丽也加入到我们不咸不淡的谈话中,时间过得很快,天色也渐渐亮起来,早晨7点,东方发白,模模糊糊的能够看到太阳太阳的影子挣扎着从东边的山上升起。浓雾掩盖着一切,包括脚下的路,此时眼睛是多余的器官,离地两米,什么也看不到,只能闻到一股股水汽从身旁掠过,带来阵阵寒意。此时,除了胯下那匹老马,其他的一切你都指望不上。那马儿也像是通了灵一样,走着走着会突然拐个小弯,避开脚下看不到的石头和坑洼。博尔特告诉我,这条通向山顶的路是唯一的,几匹老马每年要走几十次,哪里有个石头,哪里有个鼹鼠坑,马儿早就了然于胸了。我们需要做的就是闭上眼,跟随着马的节奏,享受着接近饱和的氧气与晨雾。
晨风与太阳驱散着迷雾,也带来了温暖,10点多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晨雾散开,能够见到远处一座座绵延起伏的雪山,就在雪与石头交界的位置,盛开着大片的雪莲花。还有不经意间能够捡到的玉石。
半山坡的草原上歪歪扭扭长着几棵松树,草原仿佛刚刚被修剪过一样,整齐得有些像人工草坪。怎么看,怎么不像是真的。午餐就在树下随便吃了一口,一块囊,一块酥油,一块干肉,马儿卸了马鞍和笼头,悠哉悠哉地吃着地上的嫩草。这种喜欢扎堆的动物,只要拴着一个,其他的就不会跑远。草草吃完午餐,烧开一锅泉水,煮了些奶茶,急匆匆享受一下阳光和人生,然后备上马儿继续赶路。
博尔特用一根不长的绳子把脚蹬连在一起,骑上马,躺在马背上睡着了,任由这匹识途的老马将他带向他想去的地方,我们一共要翻过3座山,路过两个冬窝子,大概需要两天,这两天必须马不停蹄地赶路,还要控制好速度,毕竟两天的山路对于马的耐力来说是个很大的考验。沿着蜿蜒的山路前行,那是一条马踩出来的路,弯弯曲曲穿过这片半山坡的草场,沿着小溪,一直连接到山顶。第一座山并不高,两座山中间有一片非常大的峡谷,这里有丰富的地热资源,冬天的雪下到这里就会化,是个理想的冬季牧场,峡谷中歪歪扭扭修建了很多牧民冬季住的木头房子,每年10月到第二年4月,他们都要赶着自己的牲畜到这里躲避被冰雪覆盖的寒冬。
现在是夏季,这里本不应该有人。在一块隆起的空地上,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盘腿坐在那里,轻轻闭着双眼,面无表情,背朝着太阳均匀地呼吸着,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小女孩长得非常可爱,红扑扑的小脸蛋很细嫩,不像是牧民家的孩子。
“不知道谁家的娃娃,去年来的,也不知道房子在哪,一年都穿这一件衣服。勺掉了,见了人就胡说。说些什么嘛我也听不明白。”博尔特向我介绍着这个女孩子的背景资料。
我催马过去,走近那女孩:“嘿,内小孩儿,你谁家的?住哪儿呀,你的羊呢?”
小女孩缓缓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突然表情变得很严肃,那种严肃体现在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脸上,显得异常可笑:“休得无礼,见了姥姥为何不跪?”
“对对对,她见了谁都说是姥姥,日你妈的,小勺子,要被打死呢!”看得出,博尔特并不喜欢这个可爱的孩子。
“你,那个大个,你过来!”小孩用带有很强烈命令性的语气对我说:“姥姥要回灵鹫宫,你速速带我上去,迟了你吃罪不起!”
我瞬间无语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又是姥姥又是灵鹫宫的,想让我帮忙还这么强硬,LOVE YOUR MOTHER WHO WHO,大爷不伺候!想到这,我掉转了马头,离开那个隆起的小土包。可是没成想,我刚走了没两步,那小女孩不知怎么突然就出现在我马头前面,只见她双眉紧锁,鼻孔圆张,抬手抖了几下,换手速度之快有些让人匪夷所思,我双腿的小腿肚感觉像被蚊子叮了一下,仿佛是足三里附近,紧接着是胸口膻中穴,然后是双肩下方的中府穴,几下过后又什么感觉都没有了。那小女孩望着我,得意地说:“你中了我的生死符,今晚没有我的解药,你会浑身痛痒,如万蚁吞噬,浑身酸软无力,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完,哈哈哈哈一阵长笑,那笑声频段起点极高,穿透力极强,阴森恐怖。我没有理她,拨转马头,躲开那个小女孩,继续往前走。一旁的博尔特有些担心了,悄悄走到我身边对我说:“你不要去上面了,回去吧,去年有两个蒙古娃娃被她打了,回去身上长了红红的,一大片,去医院打了两天针才好呢,不要去了嘛,你俩回去,到医院打针吧,雪莲嘛,我自己去,带回来给你好了嘛。”我装作没听懂,继续往前走着。那小女孩不知怎么又把自己变到马前边,拦住了去路:“你这疯人,真是不知死活,中了姥姥的生死符没有解药就只有死路一条,连你身旁的小贱人也要连坐,速速送姥姥上灵鹫宫,自会给你解药。”说完,一抖手,纳尔古丽也被扎了。
实在被这小疯子烦的不行,最终只能答应送她上山,反正有一匹多余的马,让她骑上算了,上山的路只有一条,或许这小孩子住在山那边的冬窝子吧。
“好吧小姥姥,你上那匹马,我带你上去,不准再调皮了,你再乱扔东西扎别人我要打你屁股了!”我警告她。
“哼!”那小疯子没有多说话,抓住马鞍的鞍环,两腿用力蹬地,飞身上了马背,还没有马腿高的身材,上马倒是很利索。我依此判断,这绝对是牧民家的孩子,否则上马的动作不会这样轻盈。赶紧把这个小祖宗送回去,见了她爹妈要好好说道说道。
原本三个人的旅行又多了一个小疯孩儿,一路上疯言疯语的倒是很有趣,又是乌老大又是无量宗的乱讲一气,喋喋不休说个没完,实在被她吵烦了,我就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继续与纳尔古丽和博尔特聊着闲天。有时候为了盖过她尖细的声音,我不得不一再提高音量。一路上原本很轻松的聊天,外人听起来像吵架一样,声音高亢洪亮,底气十足。聊了一会儿,大家都聊得很疲惫,毕竟用喊出来的声音聊一个小时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我有些热,摘了牛仔帽,用帽子当扇子,扇了几下。那小女孩本来已经停住的嘴巴又来劲了,说我头顶有个尖,还有两个旋,她师弟也是头顶有个尖,也是两个旋。可是长相如此奇特的师弟却跟李秋水那小贱人生了个杂种……然后做一个小杂种,右一个小贱人的乱骂一气,骂痛快了又开始疯言疯语说着什么36洞72岛,乱糟糟的一大堆,也搞不清楚她到底想表达什么。真是个有人生没人教的坏小孩,学龄前教育的悲哀。整个下午,她没有停止说话,说道我们都没话说,只能听着她在那里独自说疯话。
又翻过一座山,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已经天色将晚,在牧民的冬窝子里随便找了个没上锁的房子,暂时住一晚,明天一早再继续赶路。
房间里并不脏,显然不久之前还有人住过,烛台上放着一些没烧完的蜡烛,还有一块刻着字的小木头牌子:西域行者营地。这个屋子大概是某登山俱乐部的营地吧,墙上挂了一张驴友守则,说明了米、油、盐的储藏位置,还有一张比较详细的手绘地图,标明了营地附近几个补水点的位置。
一天的奔波劳累,肚子里那点食物早就消化的干干净净,博尔特从鞍包里拿出一大块干肉,砸碎了放在锅里煮,不一会儿,一大锅香喷喷的抓饭就做好了,四个人围着锅,美美地吃了一顿,当真是用手抓着吃的,出来的时候走的仓促,忘记带餐具。
吃完抓饭,那个小疯孩儿又开始发疯,阴阳怪气地说:“白天里,你对姥姥诸多不敬,今晚且让你吃些苦头,长长记性。”说完冷笑了一声。
我没有在意这个小疯孩的话,自顾自吃着锅里的抓饭,直到一大锅饭见了底,摸摸油泥的嘴巴,倒在一边,准备睡觉,胸口有些痒,不自觉地伸手进去挠了两下。那小疯孩看到我的举动,哈哈大笑起来。
过了大概10几分钟,胸口瘙痒的面积逐渐在扩大,扩散到肚子、手臂、大腿,脖子和大腿内侧起了很多风团,很痒,痒得翻来覆去睡不着,小疯孩见状大笑道:“痒了吧?现在求姥姥,姥姥给你写解药,让你好过一些。”说完,又闭上双眼盘腿坐在地上,嘴角挂着阴阳怪气的微笑。纳尔古丽也痒得难受,伸手在身上抓着,脖子上也起了一大片风团。我没有接她的话,从药品包里拿出两包消风止痒颗粒,又拿了几粒湿毒清胶囊,混在一起分给纳尔古丽吃了,又过了十分钟,风团消失,身上痛痒的感觉也随之而去了。那小疯孩在一旁看着,瞪大了眼睛,好像不大愿意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不,这不可能,我的生死符,你怎么能破?说,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你刚刚吃的是什么?”小疯孩儿惊讶地看着我,有些语无伦次。
“我叫河蟹,在新疆大家叫我河蟹别克,我是个马贩子,贩马为生。”简单的自我介绍,不知怎么又刺激了那小疯孩,喋喋不休地说个没完,尖细的声音穿透力极强,所有人都被她吵得睡不着,博尔特的好脾气被这小疯孩儿消磨殆尽,从铺上爬起来大喊着:“行了撒,吵吵抄,一路上吵,睡觉嘛,明天要赶路的!!!”
小疯孩并没有理会博尔特的愤怒,转脸过来,抓住我的衣服用力摇晃着,一边摇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有生死符的解药?你一定认识我师弟,你到底是谁?!!!”
博尔特实在忍受不下去了,卷起铺盖从屋里走了出去,在外面生了一堆火,裹着被子烤火。边烤火边用哈萨克语说着什么话,从语气上来看,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那小疯孩儿摇累了,突然瘫在地上大哭起来,我和纳尔古丽悄悄躲了出去,跟博尔特一起烤火,任由那小疯孩一个人在房间里哭。今天八字不顺,怎么招上这么个疯孩子……
博尔特用力掰着手中的树枝,掰断的树枝被狠狠地丢在火里,仿佛掰的是那小女孩,扔的也是。扔进火堆的树枝砸起一阵阵火星,随风飘散着。博尔特的怒气也随着逐渐燃烧的火光一点点变大。博尔特站了起来,对我说:“烦的不行,河蟹别克,咱们摔跤吧”
“好啊,来吧。”我欣然同意。
两个人远离火堆,拉开架势,准备摔跤。博尔特身材健壮,与我不相上下,架势搭好后,两人几乎同时用力,本来应该对抗激烈的摔跤变成了两个壮汉头对头手对手的角力,博尔特力气很大,我占不到便宜。两个人艰难地变换着步伐,四只手臂搭在一起,持续了大概两分钟,我稍微卸力,博尔特以为我力气已经耗尽,突然加大了力气向前顶了一下,我松开右臂,一个急转,闪在了他的侧面,右手顺势一推,博尔特应声倒地,纠缠在一起的左手把我带向他摔倒的方向,我重重压在他身上,第一局,我赢了。
那小疯孩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我们,眼眶中却不知哪来的泪水,嘴里小声念叨着:“小无相功……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第二局开始,博尔特力气太大,跟他角力恐怕我要吃亏,必须变换一下策略,刚刚搭好手臂,博尔特准备用力,我却甩开了他,用拳击滑步的姿势绕着他来回转,快速变换着步伐,博尔特跟着我一圈一圈地转,丝毫掌握不了主动,我的步伐越换越快,博尔特已经完全跟不上节奏,总是慢半拍,我一圈圈绕着,他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左一下右一下,两手乱抓,想抓到我。我又一次加快了步伐,博尔特彻底乱了,被我从背后轻轻推了出去,却重重摔在地上。第二局,我又赢了。
博尔特有些不服气,要摔第三局。四臂刚刚搭好,博尔特突然发力,我急忙闪避,依旧把左侧让出来给他,待他一个推力过去之后,直起腰左手用力往下一拉,博尔特的后背暴露给我,抬起右手用力拍在他背上,好像一声闷雷,博尔特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晕过去。这次彻底服气了,不再提摔跤的事,小疯孩在一旁看着热闹,也不再继续哭嚎。我扶起博尔特,帮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准备回去睡觉。走到小疯孩身边,她拉住了我的手腕,四只手指轻轻抓在我的脉搏上,我正要甩开,她却越抓越紧。
小疯孩抬头望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悲伤,又带着一丝惊喜,缓缓地,从口中蹦出两个字:“师弟……”我愣住了,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又继续说:“我找的你好苦……你去哪儿了……是我呀,你不认识我了吗?”
我被问得有些晕头转向,这特么都哪儿跟哪儿呀?“你认错人了吧?”我很无奈地回答她,无论从岁数还是从户籍,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他师弟。
“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我的生死符,全天下只有你我二人能解,你中了生死符,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化解了,你用小无相功借力打力将那人推了出去,又用凌波微步躲闪他,最后一招天山六阳掌,那是本门的绝技…我观你脉象,丝毫看不出你的内力所在,这分明……分明是你用北冥神功将内力化了藏于脉下…师弟,不要再隐瞒下去了,你是不是来寻我的?我们同去缥缈峰,到灵鹫宫,重振我天山派!……”
我被这疯丫头彻底征服了,看来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只能换一种比较温柔的方法:“小妹妹,你听着,我不是你师弟,我今年已经31岁了,论辈分我也绝对应当是你师叔,或师伯……”
“不可能,你所用的都是我天山派本门绝技,外人绝无可能知晓。师兄,你想瞒我到什么时候?是不是你还是想着李秋水那小贱人?”
“不不不,不是的,那个药满大街都在卖,是治疗食物过敏的,你所说的凌什么步,是一个黑人教我的,他叫默罕默德阿里,我没见过他,但是我很喜欢他的比赛,所以就慢慢学会了,而且现在已经是拳击运动的标准动作,你说的什么什么掌,还有什么功的,是一个死去的日本人教我的,他叫大山倍达,他死那年我才13岁,他死后7年我才开始学这玩意,所以,小妹妹,洗洗睡吧,明天我们还要赶路,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默罕默德阿里?是波斯人吗?是不是身高丈许,卷发,面色赤黑,双眼大如牛铃?”
“是,你看过他比赛?”
“哈哈哈哈哈,师弟,你被骗了,他不叫什么默罕默德阿里,他的真名叫鸠摩智,是吐蕃的国师,号大轮明王!”
“……,,,……”这道理今天是讲不通了。恐怕再跟她纠缠下去,我也要疯在这里了。好吧,你说我是你师弟,那我就是吧,我怕了,承认了总行了吧。
“师姐,其实我也有我的苦衷,希望你理解我,我们睡觉好吗,明天还好赶路。”
小疯孩听到我这样说,慢慢放开了手,睁着大眼睛呆呆的看着我,一改白天的疯癫之象,突然像一个温顺的小绵羊一般,乖乖的拉着我的手走进房间。四人席地而卧,折腾到后半夜三点,终于可以睡觉了……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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