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的性格和牛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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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是暴烈、刚勇的，牧业民族长久和马相处，渐渐被马的气质感染，具有马的类似禀性；牛是温顺勤苦的，农业民族长年和牛相处，就染上了与牛近似的性格。

　　威尔斯在《世界史纲》中引用了拉策尔的一段形容中亚游牧民族性格的话；“地道的中亚牧民的性格是拙于口才、坦率、粗犷而天性善良，自豪，但也懒惰、易怒、报复性强……他们的勇气与其说是冷静的大胆，不如说是好斗的突然发作。宗教狂热他们没有，好客是普遍的。”这种见识应该说是一针见血的。这里反映的正是马背民族的品格。在《大唐西城记》的描述中，玄奘始终以一个农业文化的伦理道德标准来观察沿丝路的马背民族，的确反映出马背民族与农业民族性格差异的一个侧面。他对屈支国（即龟兹）人这样描述：“人皆龙种，恃力作威，不恭王命”。对柿悍国（即费尔于纳）人说：“宜羊马，人性刚勇。”对飒秣建国（即撒马尔罕）人则是：“多出善马……赭羯之人，其性勇烈，视死如归，战无前敌”。对伽毕试国（即今阿富汗·喀布尔）说是：“多果木，出善马……人性暴犷。“对阔悉多国是：“人性犷暴，俗无法度”。对屈浪弩国是；“俗无法则，人性鄙暴”。对达摩悉铁帝国：“多出善马，人性犷暴。”对尸弃尼国是：“风俗扩勇，忍于杀戮，务于盗窃，不知礼义，不识善恶”。对盘陀国是：“人寡学艺，性既犷暴，力变骁勇。”对鸟国是：“俗寡礼义，人性刚犷，多诡诈，少廉耻。”对沙国是：“人性旷暴，礼义轻薄”斫句迦国是。“人躁暴，公行劫盗。”玄奘是代表的中国传统文化的，他说的“刚勇”、“鄙暴”、“犷暴”、“骁勇”、“犷勇”……正是马背民族那种人性没有受扭曲的品格。说他们“无法则”、“不知礼义”正是马背民族少受伦理道德约束的自由生活的一个侧面，把这种品格称作马的性格亦未尝不可。

　　唐玄奘找出了从中亚许多国家的人民一个共同心理特征：勇敢。这是卓有见识的，这是马背民族最显著的精神标志。而这也正是马的独特气质。好马就是系在槽头，它也要昂首长嘶，奋鬃举蹄，总是表现出一幅不屈服于羁绊的勇士气派。当它在大地上驰骋时，冰峰雪岭，悬崖陡壁，甚至在燃烧着熊熊大火的地方，也敢纵身冲过去。牧民和马朝夕相处，他们在默默观察着马，体味着马的每一个动作，于是就剥离出马的美好禀赋，就以此禀赋自励，马的勇敢便也成了牧民的心理特征。当游牧民族骑在马上冲进希腊半岛时，希腊人从未见过马这种动物。最初，他们以为人就连结在马上的，所以在荷马的索福克勒斯、欧里庇得斯和臭维德的作品中都有关于马人的传说。古希腊罗马时代，雕刻家、画家所塑造的马人是：人的形象接上马躯的后半截。这种威风凛凛的马人就是希腊人对骑在马背上的人的第一个直观印象。人只有自觉到做人的威风以后，才会产生勇敢的品质。勇敢就是对自我的充分估价，对外在力量的藐视。正是对力量对比作了有利于自己的估计，人才会奋勇进取。有时过高估计了自己的力量，过低估计外部力量，就会产生鲁莽行动。相反，对人具有的威风没有深刻体验的人，总是过高地估计外部力量，过低估计自我力量，力量对比的结果总是钱视自己，当然就不可能显示出勇敢的品格，只能是勇敢的对立面：怯弱。几是没有经历过马和船的塑造的民族，怯弱就成了民族魂中用严重心理缺陷。不能低估这种精神症状造成的弊端，它使农业社会停滞不前。

　　在中国唐代，因为经过几百年的民族大融合，也有了草原民族的对马的挚爱。当时的社会风气也是有着马的昂扬。在唐代诗作中给盛唐用动物作徽号的话，那就是马而不是牛．在李白的诗中，频频写到马：“身骑飞龙天马”，“朝天数换飞龙马”，“败马号啼向天悲”，“马上相逢揖马鞭”，“骅拳踞不能食”，“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杜甫有诗：“知章骑马似乘船”，是描写贺知章醉后骑在马上东摇西歪的情景，而这是马背民族特有的风采。杜甫直接写马的就不少。《房兵曹胡马》就是写从西域来的马；“胡马大宛名，锋模瘦骨成……竹批双耳峻，风人四蹄轻。叱丹青引，赠曹将军霸》是写曹霸奉诏绘画天子御马玉花骢的，其中有：“斯须九重真龙出，一洗万古凡马空”。但是社会中的崇马风好景不长，不久也就泯灭了。

　　原始人在几百万年中，保存了种的绵延而且人本身有了重大的发展。原始初民的许多精神素质对后代人的生存斗争都有着重要意义，如何保存那些素质也是考验文化形态优劣的一个重要方面。
千百年来，人的生态环境已发生了变化，原始初民许多宝贵的心理品格丧失了，特定的环境很容易淡化直至消失。马和船为保存原始初民那种不计利害贸然行动的勇敢精神提供了良好条件，马背部身都形成一种特定的场，进人这种场，就有一种特殊的精神信息传导到神经中枢，对人的行为发出无声的号令。不仅农业民族没有马无法开拓出人的勇猛品格，就是游牧民族没有马也无从得到这种品格。游牧的希伯莱人就是一例。当他们出埃及时，追赶他们的有骑兵，可是希伯莱人没有跨上马，都还骑着驴。希伯莱人看见了马的威风。们日约》中，《耶利米》书中有：“他的战车如旋风，他的马匹比鹰更快”。又《耶米书》有“各城之人因马兵和弓箭手之响声”。“有一种民族由北方来，他们骑马都排队伍……”。……但是希伯莱人到大卫、所罗门时期虽然有了骑兵，作为整个民族还是没有跨上马背，还是骑着驴。《圣经》上骑驴的记载很多，《创世纪》中有“亚伯拉罕清早起来骑上驴……起身往上帝指示的处所去了。”“约瑟照着法老的吩咐给他公驴十匹，驮着埃及的美物，母驴十匹驮着粮食与饼”。《新约》中依旧不少骑驴的记载。圣母玛利亚生下耶酥后，为了逃脱希律王的迫害，就是骑着毛驴去埃及的。耶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进人耶路撒冷，是骑着借自信徒的毛驴进去的。唯其为此，《摩西戒律》中有禁止希伯莱王私自繁殖马匹或为引诱人回埃及的目的而繁殖马匹之规定。希伯莱人就失去塑造豪勇的心理品格的机会，所以备受人的凌辱。拉丁美洲所以受到欧洲的殖民欺侮．心理根源就在此.马陪着西方民族一直进人近代社会。18、19世纪不仅是上层社会中的男性，就是贵妇人、名门日秀也把骑马当作高雅的活动。直到有了飞机汽车的今天，西方人对马的情感并没完全冷却，跑马、溜马、赛马、赌马，还是为社会民众广泛喜爱的活动。

　　农业民族则是另一种光景，农耕全靠牛，农业民族的生计唯有靠牛。自从有了牛拉犁的技术操作之后，牛在农业社会就有了很高的地位，中国从春秋开始牛犁。农民就把牛当作自己的衣食父母。在印度，牛被当作圣物，在埃及，牛也享受着崇高的地位。在埃及古都盂菲斯和黑利欧波利斯，人们崇拜神圣的牡牛阿庇斯和姆湮维斯。神圣的牡牛的形象和仿佛具有超自然力的神圣国王的形象溶汇到一起了。神圣的母牛哈特霍尔女神的崇拜在整个埃及非常普遍。马克思还曾这样批评过印度对牛崇拜：“身为自然主宰的人竟向猴子哈奴曼和牡牛撒巴拉虔诚叩头。”在中国，宰杀耕牛被认为是犯法的行为。牛吃的是草，流的是奶，不分寒暑，勤苦为故。负物驮运，拉车拖犁，主人叱喝鞭答，十分乖顺，绝无反抗，就是俗话说：“三鞭子打不出“个屁来！”敦厚温顺，不到老死，不辞劳役，牛作中华民族生活了数千年，牛成了中华民族民族魂的象征。牛的品格就是农民的品格，牛也是一种精神象征，中国人以牛自喻，以牛自励，以牛自戒的人多得是。孔子弟子冉耕，字子牛，司马耕字子牛。以牛取字取名。可见对牛的向往。儒家的修身术，就其实质，也是以牛作范的，就是在近代也还是把牛作为人的精神楷模。鲁迅有：“俯首甘为孺子牛”之句。五六十年代，思想教育中，要人“做革命的老黄牛。”牛不反抗，连叫唤的声音都是那么低沉。和马对游牧民族一样，牛对农业民族的精神感染是至为深远的。 h4v6s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