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养马全记录（上）

铁蹄声声裹烟尘，群马飞奔任蛮横，挥鞭策马迎朝阳，一介知青“弼马温”。
当了半年代理文书，原文书返回连队，做代理的就得让位。领导安排我去马号饲养班当副班长，从事养马。这一年是我来北大荒第二年。
马，乃鄙人从小喜爱、崇尚之物。还是懵懂学龄前儿童，就喜欢在水泥地上画马。伴随着成长，在战争片里见到各种战马，英姿威武，冲锋陷阵，驰聘疆场，英勇杀敌，舍死救主，儿时的我心中积攒了太多的关于马的记忆和印象，它们是丰满的、美丽神圣的。
初来咋到十一连，一个当排长的老职工曾对我们吹牛，“如若打仗，俺们这里就是骑兵连”，说得我和同伴小伙们个个心里痒痒，脸上美美。今日派我去养马，可近距离接触马匹，还能骑马，我一百个乐意。
未改成生产建设兵团之前，所在十一连人称“马场”，一个专司养马的农场分场，所饲养马匹并非战场打仗之战马，而为拉车犁地所需农用马，供全团（全农场）调配。号称马场的十一连其实养马规模并不大，拥有马匹总数仅100多匹，大部为退了役的老马、育龄期的骒马（母马），其次是一些成长中的儿马（未成年小公马），和每年新出生的马驹。成为兵团建制后，连队不再单营养马，引入农耕，与养马一起构成连队两大并举主业。
到饲养班报到，副排长兼班长是个老铁道兵，当年集体转业来北大荒扎根垦荒，一个沉默寡言但为人耿直行事果断刚毅的安徽籍汉子，知青们习惯唤他“老班长”。老班长是好人，懂得知青庇护知青，知青们也喜欢他，他家成了俺几个知青常进常出之聚集地（那年代他这样当然要担风险）。如今直接在他手下工作，跟着他学养马，是件乐事。
新体验开始。养马，实际就是满足马儿每天的吃喝拉撒加运动所需，并协助它们繁衍后代。为此，饲养班常年的或日常的活是周而复始的，或许也是枯燥的。
每天清晨，群马被从马厩赶放到野外草地，活动身子，啃吃青草，透新鲜空气。饲养班便在马厩里开始一天的工作。
两、三个人负责打扫马圈，将积攒了一夜的粪便清理出去。其实马粪并不很臭，只略带点臊味，那时下乡知青“向贫下中农学习、与贫下中农划等号”口号叫得很响，哪能怕这些，再者时间一久也习以为常。参与清扫马圈成员中，还有一匹瞎了眼的老马，由它拉小粪车（得有人牵着走）出粪，效力提高不少。
我时常可怜这瞎眼老马，好不容易生了个可爱小马驹，却很快夭折。开始几天一直寻找她那孩子，看又看不见，碰又碰不着，急得蹄子刨地，鼻孔出粗气，是时间冲淡了她的思念。如今每天除了干点力所能及的，一天就傻站在原地不动，无人知晓它在想些什么。
马圈里一天最累人体力活是挑水。想想100多匹长着大嘴和无比大胃的活物，一天要喝多少水。这些水全为人工用辘轳一把一把从水井深处摇上来，装在桶里，两桶两桶挂在一根根扁担两头，由人的肩膀一趟趟担到马号，倒进水缸（用汽油桶改成）。井台到马厩两点一线百十来米，两条腿不知要跑多少趟，四、五个人几乎大半天时间都耗费其中。冬天寒风凛冽，冰冻素裹井台，冰碴糊满辘轳，两点一线小路也早叫行进中的水桶摇晃出的滴水浇成冰道，一不留神会“人仰马翻”。全部水缸盛满，然而只消一晚，水缸见底，次日早晨饲养班又开始重复昨日历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哪怕刮风下雨，哪怕冰天雪地。
我进了饲养班，担水队伍当中多了一位戴着眼睛、面色白净、身材瘦瘦、看上去斯文的年轻身影。作为新加入者，我从未经受如此锻炼，带着又红又肿的肩膀，咬牙坚持着。终于有一天肩膀变得不肿不疼，挑担行走自如，我挺过了这一关。
俗话说，“人以食为天”，马也一样。保证马儿吃饱吃好，备足草料是必须的。马儿胃口巨大，不难想象，需要草料总量该有多大。特别过冬前抓秋膘时节，食量增加约两、三成，马儿不停地吃，饲养班不停地备料，巨大工作量，巨大压力。铡草有机器和人工两种，日耗草量大时机器伺候，一般用情况下则用人工。人工铡草，需两人默契配合，握刀者叉腿站立，一上一下一提一压，重复一个动作，喂草者单跪腿或低坐，先将杂乱无章长草捋顺成捆，再两胳膊怀抱往铡刀下输送，靠着左手碰触刀床感觉，一把一把将草送入刀下，既要掌握好捆草吃进长度（寸草），又须不被铡刀切着，小心大胆，熟能生巧。在老班长指导下，练习多时，我也行了。
“马无夜草不肥”，这句话是真的，说到了点子。马儿白天大部分时间在野外放养，仅靠啃青草不足以满足身体所需，全依仗夜晚进食。因此晚上值夜班喂马很重要，不是很累，更多的是责任心，一晚喂几遍饲料几遍水、食料中配多少草多少豆饼都有讲究，马虎不得。
北大荒冬天长达约半年，其间马儿无青饲料可享用，全靠储备干草料。每年冬天到来之前（一般在夏天），要为100多匹马儿备足草料不是易事。一年之中，也数夏天这打马草活儿最苦最累。此时全连齐动员，以农工排为主，壮劳力都出动。我非壮汉，可乃饲养班副班长，当属其中一员。
打马草所用大删刀，系前苏联流传到东北，其细长薄片刀身，长约50～60公分，一头尖尖，另一头固定在一人之高长杆底部，如同一把大镰刀。长杆中央有一呈90度角手柄，操作时右手抓握住此手柄，左手握长杆上半部适当位置，人体直立两腿叉开，平面转动腰肢，一左一右抡起来，随着唰唰声响，片片丛草倒地。一天下来，腰如断裂，人累趴下，如若新手上阵，恐抡几下便会败下阵来。我参与其中，属体力弱者，也就是抡几下的份，不能坚持始终。
夏季结束，看着打下晾干并堆码成垛的草料，心中一阵欣喜，马儿半年的口粮解决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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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也是一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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