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乐,相传是中国古代相马大师,擅长根据马的外形长相,鉴别马的优劣,深受君王礼遇恩宠。据古籍记载,“伯乐”原专指天上管理马匹的神仙,其后春秋时期有位名叫孙阳的相马师,受秦穆公重用,为秦国的富国强兵立下汗马功劳,获秦穆公封为“伯乐将军”。这位人间伯乐后来将毕生经验总结成书,写出了中国历史上第一部相马学专著《伯乐相马经》;而“伯乐”也几乎成了“马神”、“马圣”的代号。
然而,伯乐的相马绝学后继无人,当他尚在世时,秦穆公问伯乐:“你是天下第一等相马高手,可有继承你的子弟?”伯乐微笑回答:“我的儿子一个个都是平凡庸俗的人,恐怕没有鉴赏天下良马的能耐,大概只能稍稍辨识马的好与坏罢了!因为好马能从筋骨辨识出,但是‘天下之马’的相法却是在有无之间,令人无法捉摸,我那几个笨儿子,是没有这种知马的功力啊!”至于他毕生心血结晶的《伯乐相马经》,也在中国历史辉煌时期的唐代失传。伯乐,于是渐渐成为一个传说。
传说中的伯乐子孙因先祖一锤定音,虽具备知马能耐,却绝不招摇,以免堕了先祖盛名。不过,两汉、魏晋、隋唐、两宋的历史关键时刻,我们仍可从野史与传闻里窥见伯乐传人的侧影。《三国演义》、《水浒传》里相马说与相马师都占了一席之位;现代武侠宗师金庸以南宋为历史舞台的《射雕英雄传》,也未能免俗地在“江南七怪”中塑造了一个相马驯马高手。
宋以后,伯乐被人遗忘了。北宋遭金人所灭,北方沦陷,伯乐故里成了牛羊牧场,其后人举家投奔南宋,欲献祖传《相马经》,富国强兵,收复河山。孰料南宋君臣一心偏安,日夜莺歌燕舞,哪愿挎刀骋马?伯乐后人于是避居荒村野地,训诫子孙不再说马。蒙古灭金灭宋,马背上得天下的元朝,怎容得下汉族相马师说三道四?明代复兴却是暴君昏君当道,终究还是让关外的满清八旗兵铁骑践踏了中原大地。
传说,伯乐传人因此带着中原一点血脉出海南逃,在胶林野影里聊度残生。也不知过了多少年,某代传人偶然从尘封檀木箱里发现祖传《相马经》,展卷细读,为先祖博学折服,立誓重振相马绝学。他远赴神州研读出土古籍,再深入西北草原大漠观察骏马,揣摩良驹神髓。数年后在黄杨树下瞑坐,星光月光灿烂,心头突然一片清明,天下名马尽在胸中。欣然回国,期待大展拳脚,光大伯乐马学。
十数年沉浸马学,故乡已是另一番天地,马群奔驰繁衍的山丘草原尽都消失,处处钢筋水泥树林,入夜则灯火辉煌,上下正齐心打造一个纸醉金迷的不夜城。基于环保,马儿有了划定的马场,一些据说是伯乐的再传弟子被延聘,负责养马与驯马,伯乐传人也入了行。
伯乐传人很快发现,周遭高举伯乐招牌的,十之八九是挂羊头卖狗肉,门外拾了点牙慧,只能纸上谈“马”。领导牵马入场,口称要相千里马,提供的却只是四百米的跑道,根据管理精英精确计算,跑上250圈,便能凑足千里。于是,驯马师们终日牵着马,绕场跑圈圈,最后胜出的便冠上千里马,挂彩游街。
对此胡搞恶搞的乱象,伯乐传人心伤不已,他从多年研读与实际观察中,深知千里马决不会在马场里产生。千里马需要一个广袤的草原,需要乱石、荆棘、湍流,需要饥饿与焦渴,需要豺狼利爪,在生死存亡里磨练出一身钢筋铁骨。千里马的奔跑是力量与速度的完美呈现,它不期待掌声与奖赏,每一回纵情奔驰后,伫立苍茫如海的草原,昂首蓝天白云,为生命的自由忘情长嘶。
而驯马场上的马种不外两类:一是秀马,外观神骏,起跑快捷,走场时姿态优雅,三流驯马师往往误断为千里马,长年牵着绕场跑圈。此类马其实没几分斤两,却十分自负,适合走秀过场,供人牵骑拍照,一旦上了乱石岗泥泞地,往往失足断腿。二是菜马,骨骼粗壮,几分蛮劲,刻苦绕场练跑,以便日后供人驱使,拖车负重,无所怨尤。此类马经常一张疲累长脸,一双了无生趣的眼睛,即使上桌做了“菜马”,也只在断气前幽幽一叹。
伯乐传人说:伯乐与千里马都已经是一种传说,没有草原的土地,“千里”是一种概念,“马”是一种叫HORSE的动物。(文/ 彭飞 来源:联合早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