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看《无穷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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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了洪晃跟她妈演的《无穷动》，绝对的现实艺术片。宁瀛在这影片里彻底狠了一把，于是，生活突然间就淋漓尽致了……

　　　　　《无穷动》到底吓坏了谁

一个中年女导演，四个中年女人主演，其中三个非专业演员，《无穷动》本来几乎注定了是一件“圈子”作品，一部小众电影，但是，这几个中年女人非同凡响的身份却使它居然变得街谈巷议。章含之的女儿，陈凯歌的前妻，前先锋派女作家，实验音乐艺术家，这些头衔的光芒照亮了《无穷动》，也晃着了观众的眼睛。于是《无穷动》被谑称为《谁动了我的老公》，归入《无极》的“无氏家族”之中，甚至被荒谬地贴上了女权主义的标签；于是影片的名字被解释为了无穷涌动的中年女人的欲望，很多人看过后大呼“恐怖”，“惊悚”，甚至只闻其名就避之无恐不及。而导演宁瀛，却带着她近乎冷酷的诚实三缄其口，并把这种风格注入了影片当中。

女权？女人？人！

　　宁瀛在导演阐述中是如此叙述这部电影的创作动机的：“我希望通过电影写出我更认同的一种女性。”幸运的是，最初的动机往往会自我发展和丰富，于是最后剪辑出的那90分钟时光的精雕细琢，远远不仅是塑造“更认同的女性”那么简单——创伤体验，集体记忆的讲述，身份认同的尴尬，被压抑的理想和欲望，以及最重要的，《无处告别》式的同性关系，这些话题异常复杂地纠结在一起，宁瀛此次所为正如穆旦诗中所言：“你给我们丰富，和丰富的痛苦。”

　　更为可贵的是，这些属于公众领域的宏大叙事被以“老公事件”这样一个属于私人领域的话题串到了一起，这才是影片性别叙事的关键——《无穷动》是如此举重若轻，或者说，把重放在轻之上，重会显得更重。影片的开头多少有些像一部通俗剧，妞妞在春节之际忽然发现丈夫的外遇邮件，而外遇的对象就在自己最亲密的三个女友之中，于是她们被请到了妞妞家里，四个女人之间展开一场句句暗藏机锋的勾心斗角。这个开场的悬疑色彩明显带有《绝望主妇》的影子，接下来四个中年，自我，西化的女人做在一起肆无忌惮地谈论性，爆粗口，抽烟，华服美食，则是多么地《欲望都市》啊！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戏仿——《欲望都市》看似关于爱情和友谊，归根结底是物质的神话；《无穷动》表面对欲望大书特书，下面却是精神创伤。四个女人渐渐忘记了戒备，伪装，姿态，动情地讲述各自的遭际，妞妞寻找情人的故事投射着文化身份认同的焦虑；拉拉和父亲的互相伤害显然包含着“文革”反思；琴琴的故事更是深入到生死这个不可言说的话题，夜太太最后无意中的一句话泄露了“天机”：“我爸爸死后，我就再也没看过春节晚会了。”个人创伤也就是集体记忆的讲述，影片的政治隐喻色彩呼之欲出。

　　尽管影片的结尾妞妞终于发现外遇对象果然在这几个女友之中，然而几个女人毕竟在一起听着儿时歌曲跳绳时达到了一瞬间的谅解，宁瀛没有残酷到底，毕竟温情流露，因为《无穷动》说到底是关于人，人和人的关系，那一瞬间的谅解足以照亮全片的晦暗。

暴力美学的残酷物语

　　影像上对功能主义或学究式画面制作的拒绝，自然音响环境的声音处理，长镜头的调度，非专业演员的起用，“不表演的表演”风格，没错，这一切都让人想到新浪潮，宁瀛毕竟师从贝托鲁奇。影片的张力并非来自跌宕起伏的故事，而是来自淡化情节的叙事手法中蕴含的内在紧张。形式即内容，这些美学手法的运用是因为《无穷动》的新浪潮理念内核：他们所感兴趣的是真实发生的事情，而不是受制于建筑在“善”与“邪恶”之上的传统观念。

　被《无穷动》吓到的人最为诟病是几个女人坐在一起吃鸡爪的那场戏，皱褶猩红的唇吻，视觉冲击力让人不忍卒睹。其实鸡爪未必是欲望的客体，啃鸡爪也不见得就是对审美观念的颠覆，这些只是宁瀛的黑色幽默，而已。就像烟灰缸里的花瓣不代表中产阶级，房间里的二十四史也不象征知识。这些在几乎已经被固化到某种意义之上的象征符号全部失效的情况下，我们只能找到一种解释——暴力美学的残酷物语，既非揭示丑陋，更非炫耀感官美，一切都直指现实，绝不文过饰非，导演在这场戏里彻底狠了一把。

“无穷动”的原义本是古典音乐里指从头到尾贯穿急速节奏的一种音乐乐曲的名称，无穷涌动的并非欲望，而是女主人公们的情绪流，是影片充满张力的跳跃性，是世界本身。电影《无穷动》到底吓坏了谁？套句大师的名句，真的猛士，敢于直面中年女人吃鸡爪的那份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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